野狼谷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李清风便已挥师东进，挟大胜之威，直逼右路军大营。他并未急于发动进攻，而是选择在距离阿木尔大营十里外的一处高地上，从容不迫地扎下营寨，与右路军遥遥相对。
中军大帐内，李清风正听取斥候汇报。
“主公，阿木尔所部右路军，经历前次前锋惨败及后续几次试探性救援失利，兵力已折损近万，目前营中约有战兵两万两千余人，士气低落，戒备森严，营寨加固了数层壕沟与木栅。”
李清风微微颔首，目光投向帐中肃立的诸将：“诸位，阿木尔已成惊弓之鸟，其部新败，士气不振。强攻虽可下，但难免折损我将士性命。你们以为，该如何行事？”
大将刘莽率先抱拳，声若洪钟：“主公！何必多费唇舌？末将愿为先锋，率本部兵马，一个冲锋，定将那女真蛮子的营寨踏为平地！”他憋了许久，眼见左路、援军皆被荡平，早已按捺不住求战之心。
军师荀岳却缓缓摇头，捻须道：“刘将军勇武可嘉。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非上策。阿木尔部虽士气低落，但困兽犹斗，何况其营寨坚固。强攻，正合其凭借工事固守待援之意。”
“那军师之意是？”刘莽皱眉。
荀岳看向李清风，微笑道：“主公心中已有定计，何须老朽多言？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李清风笑了笑，站起身来：“知我者，荀先生也。阿木尔现在最怕什么？最不确定什么？”
他顿了顿，自问自答：“他最怕我全军压上，最不确定的，是左路军和蒙克援军的真实下场，以及……我下一步会怎么对付他。”
“传令！”李清风声音一沉，“明日巳时，全军出营，列阵于阿木尔营前五里。将我们‘请’来的客人，也一并带上，让阿木尔和他的将士们，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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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巳时。
阳光驱散了清晨的薄雾，将阿木尔大营前那片空旷的原野照得清晰无比。
突然，地面开始传来沉闷而有节奏的震动。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了一条细细的黑线，随即，那黑线迅速扩大、变粗，最终化作一片森严有序、刀枪如林的钢铁丛林！
桃源军主力，倾巢而出！
最前方是轻骑兵游弋警戒，两翼是严整的步兵方阵，刀盾手、长枪兵、弓弩手层次分明。中军位置，那八百陌刀手如同沉默的山峦，巨大的陌刀斜指空，散发着令权寒的气息。更后面，是拓跋野的三千重骑，人马皆披重甲，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虽未冲锋，但那无形的压力已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军容鼎盛，杀气凌霄！
阿木尔早已闻讯登上营中最高望楼，他麾下的将领们也纷纷聚集，紧张地眺望着远方那支令人窒息的军队。
“好……好整齐的军容……”一名女真千夫长忍不住喃喃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他们草原骑兵散漫自由的风格截然不同，桃源军展现出的是一种冰冷的、机器般的秩序和纪律。
阿木尔脸色铁青，紧紧握着望楼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虽然暴躁，但并非毫无眼力，对方展现出的实力，远超他的预估。
然而，更让他们心神剧震，甚至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的，是紧随在桃源军战阵之后出现的那支“队伍”。
那不是军队，那是一串串……人。
密密麻麻，赤身裸体，在春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们被粗糙的长绳捆绑着手腕，五十人、一百人一串，如同被驱赶的牲畜，在桃源军步兵的押解下，蹒跚前校他们人数众多，远远望去，竟似比前方的战阵还要庞大！他们垂着头，不敢看向远处的营寨，脸上写满了麻木、恐惧和深深的屈辱。
“是……是左路军的人！还有蒙克别乞的援兵！”眼尖的将领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们……他们竟然……”另一个将领喉咙发干，不出完整的话来。所有人都认出来了，那些赤身裸体、被当成牲口一样串起来的，正是他们曾经的同袍！左路军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连蒙克别乞的五千援军也全军覆没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望楼上，乃至整个右路军大营中迅速蔓延。
就在这时，桃源军阵中奔出数骑，直冲到弓箭射程边缘停下。其中一人嗓门极大，用熟练的胡语向着营寨方向高声呐喊：
“营内的女真勇士们听着！”
“左路军两万，已被我主全歼！哈尔巴拉自刎！”
“兀术王子派出的五千援军，在野狼谷片甲无存！主将蒙克授首！”
“尔等两万残兵，已被我大军合围，插翅难飞！”
“我主仁德，念尔等亦是受人驱使，不忍尽数屠戮！”
“现给你们一条生路：放下武器，出营投降！可保性命无忧！”
“若负隅顽抗，破营之时，鸡犬不留！眼前这些俘虏，便是尔等明日之下场！”
喊话声在旷野上回荡，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竖起耳朵的草原士兵耳郑配合着远处那黑压压的战阵，以及战阵后那望不到头的、赤身裸体的俘虏群，这喊话的威力，比千军万马的冲锋更甚！
营寨之上，一片死寂。许多士兵看着远处同袍那凄惨的模样，再想想自己可能的结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动摇。士气，在这一刻跌落谷底。
阿木尔猛地一拳砸在栏杆上，木质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嘶吼道：“李清风！欺人太甚！有本事真刀真枪打一场！用这等卑劣手段，算什么英雄！”
他身边的副将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地道：“将军……士气……士气已经……我们是否……”
“闭嘴！”阿木尔猛地扭头，凶狠地瞪着他，“谁敢言降，立斩不赦！传令下去，严防死守！谁敢懈怠，格杀勿论！李清风想用这些废物吓倒我阿木尔？做梦！”
他虽然嘴上强硬，但心中却是一片冰凉。他知道，军心已乱，这营寨，恐怕是守不住了。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兀术王子能尽快突破青河口，或者……出现其他奇迹。
而远处，李清风立马于中军大旗下，平静地注视着对面死寂的营寨。他并不指望一番喊话就能让阿木尔投降，他要的，是彻底摧毁其抵抗意志，让这两万多人成为惊弓之鸟，在最终的攻击到来时，一触即溃。
“传令赵平，轻骑分队轮番上前骚扰，箭矢不要停，让他们不得安宁。”
“告诉拓跋野，重骑做好准备，听我号令。”
“刘莽，你的步兵，检查攻城器械。”
他淡淡地吩咐着，仿佛不是在布置一场大战，而是在进行一场早已注定结果的演练。
兵锋已抵喉，心防亦将摧。右路军的命运，似乎已经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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