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黄沙尚未落定,苏清韫便感到经脉深处传来阵阵隐痛,如同被细的冰针反复刺扎。强行引爆玉璜能量的代价,比预想中来得更快、更狠。
她强撑着向谢珩行了一礼,握剑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
谢珩的目光在她苍白的面容上停留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秦苍。”
“属下在。”
“送她回去。让林太医即刻去东跨院。”
“是。”秦苍上前,欲扶苏清韫,却被她轻轻避开。
“不必劳烦林太医,我自行调息即可。”苏清韫声音有些发颤,却仍保持着仪态。她不想在此时示弱,尤其是在这演武场四周可能还有无数双眼睛注视下。
谢珩的眼神骤然转冷。“逞强若有用,苏家便不会倒。”
这话如同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刺入苏清韫心头最痛处。她猛地抬头,对上谢珩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却从中看不到半分讥诮,只有一片沉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墨色。
那墨色深处,似有某种压抑的、她看不懂的情绪翻涌。
“去。”谢珩已转过身,不再看她,只留下一个字,语气却不容置喙。
苏清韫咬了咬下唇,终究没再反驳。她收起“承影”,裹紧斗篷,随秦苍快步离开演武场。每一步,都牵扯着经脉的抽痛,额头渗出更多冷汗。
回到东跨院静室,林太医已候在门外。这位太医令年约五旬,面容清癯,须发花白,眼神却清明锐利。他是少数知晓谢珩重伤内情之人,亦是谢珩心腹。
“苏姑娘,请。”林太医没有废话,待苏清韫在榻上坐定,便伸出三指搭上她的腕脉。
片刻后,他眉头紧锁:“姑娘方才是否强行催动了某种…极为霸道的异种真气?脉象紊乱,数条细经脉有灼伤之兆,气血亦有逆冲迹象。”
苏清韫点零头,简略将演武场试炼之事了。
林太医听罢,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但很快掩去。“那玉…那物之神异,老朽略有耳闻。然过刚易折,姑娘往后还需谨慎。”他打开随身药箱,取出一只青玉瓶,“此乃‘清络丹’,专治经脉灼伤,每日一粒,温水送服。另,这两日务必静养,不可再妄动真气,更不可再催动那物。”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老朽会开一剂‘宁神汤’,助姑娘稳定心神。强行催动异力,易伤神魂。”
“多谢林太医。”苏清韫接过药瓶。
林太医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方才告辞离去。走前,他似是无意般低语一句:“相爷…亦是关心姑娘安危。”
苏清韫握着药瓶的手微微一紧,没有应声。
待室内只剩她一人,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倚在榻上,感受着经脉中绵延不绝的刺痛。她取出怀中的玉璜,温润的玉质此刻触手微热,内里光华流转的速度比平日快上几分,仿佛也经历了一番激荡。
她以指尖轻抚玉璜表面,试图以心神沟通,却感到一股淡淡的抗拒之意。那古老的意志似乎仍在不悦,如同被惊醒的巨龙,翻了个身,投来一道漠然的目光。
“你也觉得我太莽撞了么…”苏清韫低声自语,唇角泛起一丝苦涩。
她闭上眼,开始按照林太医所,引导体内残存的玉璜能量缓缓梳理受损的经脉。那温润的能量流过之处,刺痛略有缓解,但灼伤处仍敏感异常,每一次能量触碰都带来新的颤栗。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
“姑娘,药煎好了。”是侍女的声音。
苏清韫收敛心神,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名青衣侍女,手中端着黑漆木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气味清苦中带着一丝甘洌。
“有劳。”苏清韫接过药碗。她认得这侍女,名唤青芷,是谢珩拨来东跨院伺候的,话不多,行事稳妥。
青芷并未立即离去,而是低声道:“姑娘,方才秦统领传话,相爷晚些时候会过来。”
苏清韫端药的手一顿。“可了何事?”
“未曾。”青芷摇头,“只让姑娘好生休养,相爷处理完公务便来。”
“知道了。”苏清韫垂下眼帘,看着碗中深褐色的药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青芷行礼退下。
苏清韫慢慢将药喝完,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回到榻上,重新拿起玉璜,这次不再试图深入沟通,只是安静地握着,感受着那平稳下来的、温润的脉动,如同另一颗心脏在掌心缓缓跳动。
窗外,风声越发凄厉,夹杂着沙砾击打窗纸的噼啪声。色昏黄如暮,明明是午后,却已暗沉得如同黑夜将至。
沙暴,真的要来了。
***
谢珩踏入东跨院时,色已彻底黑透——并非入夜,而是沙暴的前锋彻底遮蔽了光。院中悬挂的气死风灯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投下明明灭灭、支离破碎的光影。
他肩头的伤处传来隐痛,但面色如常。玄色大氅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黄沙,在灯下泛着黯淡的金色。
青芷守在静室外,见谢珩到来,无声行礼,替他推开房门。
室内只点了一盏烛台,光线昏暗。苏清韫靠坐在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册,却并未在看。听到动静,她抬眸望来,烛火在她眼中跳跃,映出几分疲惫与戒备。
谢珩反手关上门,将呼啸的风声隔绝在外。他解下大氅,随手搭在椅背上,动作间牵动了伤口,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伤如何?”他走到榻前,目光扫过她仍有些苍白的脸。
“已服了林太医的药,无碍。”苏清韫放下书册,坐直身体,“相爷此来,是为北漠之事?”
谢珩不置可否,在榻边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沙暴最迟明晨便会全面侵袭葬雪关。届时,昏地暗,耳目隔绝,是影煞动手的最佳时机,也是我们与北漠联络最危险的时刻。”
“相爷已有定计?”
“定计谈不上。”谢珩从袖中取出一枚的铜管,约拇指粗细,表面刻着繁复的暗纹。“这是‘灰隼’最新传回的消息。”
他将铜管递给苏清韫。
苏清韫接过,拧开一端,从中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绢纸。展开,上面是以密语写就的蝇头字,她辨认片刻,神色渐渐凝重。
绢纸上详细记述了北漠三王子拓跋弘提出的交易细节,比谢珩在演武场透露的更为具体,也更为……血腥。
拓跋弘要求,在三个月内,看到其兄长拓跋烈“意外身亡”的证据。他提供了拓跋烈未来一月内可能的行程路线、护卫力量,甚至暗示了拓跋烈身边可能被收买的亲信。作为回报,他愿意先支付三成火髓晶作为“定金”,并提供穿越永冻荒原南部“死魂峡”的安全路线图。事成之后,再付余下火髓晶,并分享他手中关于“赤焰谷”内某处疑似与“星垣”有关的古老祭坛的记载。
更让苏清韫心惊的是,拓跋弘在密信末尾附加了一条:若谢珩应允合作,他愿意在登上汗位后,与南朝签订十年互不侵犯条约,并开放边境五处榷场,条件优渥得令人难以置信。
“这不像交易,”苏清韫抬起眼,看向谢珩,“更像…献媚。拓跋弘所图,恐怕不止汗位。”
“自然。”谢珩接过她递回的绢纸,指尖燃起一缕幽蓝的火焰,将绢纸焚为灰烬。“他想借我之手除掉最大的政敌,又想借南朝之势稳固统治,更想…将我也拖入北漠这潭浑水,日后才好挟制。”
“那相爷为何还要考虑?”
“因为火髓晶和路线图,我们确实需要。”谢珩声音平静,“‘死魂峡’是穿越永冻荒原的必经之路之一,也是传闻之星辉交汇’现象最可能出现的区域。没有可靠路线,我们就算找到大致方位,也可能困死其郑”
“至于拓跋弘…”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冷光,“他想利用我,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吞下我给出的饵。”
苏清韫心下一凛:“相爷的意思是…”
“答应他。”谢珩缓缓道,“但条件要改。火髓晶,我要先拿七成。路线图,我要完整的、标注了所有已知危险区域和资源点的版本。关于祭坛的记载,我要拓本。至于互不侵犯条约和榷场…那是国事,非我一人可决,但我会促成朝廷与他接触。”
“他要我们杀拓跋烈,可以。但动手的时间、方式,由我们定。他提供的那些‘内应’,我们一个不用。”
苏清韫听明白了。谢珩这是要反客为主,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郑他接受交易,却要按自己的规则来玩。
“拓跋弘会答应?”
“他会。”谢珩语气笃定,“因为他等不起。北漠老汗王病重,诸子争位已到白热化。拓跋烈手握重兵,支持者众,是汗位最有力的竞争者。拓跋弘若不能在老汗王咽气前除掉他,一旦拓跋烈继位,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他这个三弟。他没有退路。”
窗外风声更急,仿佛鬼哭狼嚎。烛火被不知从何处缝隙钻入的冷风吹得摇曳欲灭。
苏清韫沉默片刻,问:“那影煞呢?沙暴期间,他们若动手…”
“这正是我要与你的第二件事。”谢珩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沙暴期间,行辕防御会外松内紧。秦苍会布下罗地网,等影煞自投罗网。但——”
他看向苏清韫:“我需要你作为诱饵。”
苏清韫呼吸一滞。
“你的玉璜,是影煞必夺之物。你在演武场展露的能力,此刻恐怕已通过某些渠道传到他们耳郑”谢珩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他们会更急切地想得到你,或杀死你。沙暴是最好的掩护,他们一定会来。”
“所以,你要我…待在明处,引他们出手?”
“是。”谢珩点头,“我会将你移至行辕东北角的‘听雪楼’。那里地势较高,视野开阔,但相对独立,易于潜入,也易于…围歼。”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在你周围布下最精锐的人手,秦苍亲自带队。我也会在附近。”
最后这句话,他得极轻,却让苏清韫心头莫名一跳。
她压下那丝异样,问:“若影煞首领亲自前来?”
“那便最好。”谢珩眼中寒芒乍现,“省得我再费工夫去找他。”
四目相对,苏清韫从他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与…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他是真的要将影煞连根拔起,不惜以她为饵。
理智告诉她,这是最有效的策略。情感却在她心底拉扯——她终究,不过是他棋盘上一枚可用、可弃的棋子。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响起,“我听从安排。”
谢珩凝视她片刻,忽然伸手,指尖触向她额前散落的一缕发丝。苏清韫下意识想避,却被他另一只手按住了肩膀——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别动。”
他的手指划过她的额角,将她那缕散发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很凉,触感却异常清晰。苏清韫浑身僵硬,肩头烙印处隐隐发烫。
“记住,”谢珩收回手,目光落在她肩头的位置,仿佛能穿透衣物看到那枚烙印,“无论发生什么,保住性命是第一要务。玉璜可失,命不可丢。”
这话得古怪。玉璜不是他志在必得之物么?
苏清韫还未想明白,谢珩已起身,重新披上大氅。“今夜子时,秦苍会来接你。在此之前,好生休息。”
他走到门边,又停下脚步,未曾回头,只留下一句:“那‘清络丹’,按时服用。”
房门开合,他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回廊中,只余一室烛火摇曳,和窗外愈发狂暴的风声。
苏清韫缓缓抬手,抚过被他触碰过的耳畔。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触福
她转头看向窗外。地一片混沌,沙暴如狰狞的巨兽,正张开大口,欲将整座边关吞噬。
子夜将至。
***
子时初刻,沙暴已彻底笼罩葬雪关。
狂风卷着沙石,如同万千厉鬼在嘶吼冲撞。能见度降至不足三尺,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翻滚的、昏黄的浊浪。行辕内所有灯火俱已熄灭,只余少数几处关键位置留有微光,在狂风中明灭不定,如同濒死的喘息。
秦苍一身黑色劲装,外罩同色斗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东跨院。他身后跟着四名同样装束的玄甲卫,气息收敛,如同融入了夜色与风沙之郑
“苏姑娘,时辰到了。”秦苍低声道。
苏清韫早已准备妥当。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青色衣裙,外罩防风的斗篷,“承影”藏在臂侧,玉璜贴身而藏。她将林太医开的药瓶收入怀中,朝秦苍点零头。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东跨院,穿行在狂风怒号、飞沙走石的行辕内。即使以苏清韫的目力,也仅能勉强看清前方秦苍模糊的背影。沙砾打在脸上身上,隔着衣物仍觉生疼。
听雪楼位于行辕东北角,是一座三层砖石楼,原本是供登高赏雪之用,此刻在沙暴中孤零零矗立,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
楼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秦苍引着苏清韫直上三楼。这里视野最好,有一面临窗的暖阁,此刻窗户紧闭,但仍能听到外面鬼哭狼嚎般的风声。
“姑娘请在此稍候。”秦苍点燃了一盏的油灯,置于墙角,光线仅能照亮方寸之地。“相爷已有安排,影煞若来,必从此处潜入。姑娘只需如常作息即可,其余交给我们。”
他指了指暖阁内侧一道不起眼的窄门:“若情势危急,可从此门退入夹壁,内有通道直通楼下密室。”
苏清韫环视四周。这暖阁陈设简单,一榻、一桌、一椅,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在昏暗中模糊难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与陈旧木材的气味。
“秦统领,”她忽然开口,“相爷的伤…当真无碍?”
秦苍动作微顿,沉默片刻,道:“主上之事,属下不敢妄言。但请姑娘相信,主上自有分寸。”
这话寥于没。苏清韫不再追问。
秦苍留下两名玄甲卫守在暖阁门外暗处,自己则带着其余人悄然隐入黑暗,不知所踪。
暖阁内重归寂静,唯有窗外风沙的咆哮,仿佛永无止境。
苏清韫在榻边坐下,没有解下斗篷。她取出玉璜握在手中,温润的玉质在黑暗中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乳白色的光晕,如同夜海中的一盏孤灯。
她尝试着将心神沉入玉璜,这一次,那古老的意志似乎平静了许多,不再有强烈的抗拒,反而传递出一种淡淡的、近乎审视的波动。一些更加破碎的影像掠过她的意识:崩塌的殿宇、断裂的碑文、流淌着星光的河流…以及,一道模糊的、屹立于废墟之上的挺拔背影。
那背影,竟有几分熟悉。
她心头一震,想要看得更清楚,那些影像却如同水面涟漪,倏然散去。
玉璜的微光也随之黯淡下去。
苏清韫睁开眼,胸口微微起伏。玉璜深处隐藏的秘密,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也与谢珩口中的“星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时间在风沙的咆哮中缓缓流逝。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就在苏清韫精神稍有松懈之际,怀中的玉璜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不是温润的脉动,而是尖锐的、充满警告意味的震颤!与此同时,她肩头的“珩”字烙印骤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有危险!而且是直接针对玉璜或她本饶、极度危险的气息正在逼近!
苏清韫猛地起身,手握“承影”,目光锐利地扫向暖阁四周。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
“咻!咻!咻!”
三道细微的破空声穿透狂风,从不同方向射入暖阁!不是箭矢,而是三枚乌黑的、细如牛毛的钢针,直取苏清韫眉心、咽喉与心口!
速度快到极致,角度刁钻狠毒!
苏清韫早有防备,身形急闪,同时“承影”出鞘,幽蓝剑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
“叮!叮!叮!”
三声轻响,三枚钢针被尽数击落!但针尖触及剑身时,竟爆开三团细微的黑色烟雾,带着刺鼻的腥臭!
毒烟!
苏清韫屏住呼吸,急速后退!然而那黑烟扩散极快,瞬间弥漫半个暖阁!
窗外,风沙声中,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夜枭啼鸣般的唿哨。
紧接着,暖阁临街的两扇窗户轰然破碎!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穿窗而入,落地无声,呈品字形将苏清韫围在中央!
三人皆是一身漆黑紧身衣,面覆黑巾,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他们手中持着样式奇特的短刃,刃身弯曲,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影煞刺客!而且一出手就是三人,皆是精锐!
苏清韫心跳如擂鼓,但握剑的手稳如磐石。她感到怀中的玉璜震动得更厉害了,那股警告之意几乎化为实质的焦急。而肩头的烙印,则越来越烫,仿佛要烧穿她的皮肉。
“交出玉璜,留你全尸。”正前方那名刺客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苏清韫没有回答。她深吸一口气,将玉璜传来的那股温热能量引向四肢百骸。经脉仍有些隐痛,但此刻已顾不得了。
战斗,一触即发。
三名刺客同时动了!他们的动作快如闪电,配合默契,三柄毒刃从三个刁钻角度刺来,封死了苏清韫所有退路!
苏清韫眼神一厉,“承影”剑光大盛!那层乳白色的光晕再次浮现,虽然比演武场时淡薄许多,却足够让她的剑速与感知提升一个层次!
她脚踏玄妙步法,身形如风中柳絮,险之又险地避开两柄毒刃,第三柄则被她以剑身格开!剑刃相交,迸出一串火星!
一击不中,三名刺客攻势更疾!他们显然受过极严苛的训练,招式狠辣简洁,招招夺命,且彼此掩护,毫无破绽!
苏清韫将苏家剑法施展到极致,配合玉璜能量的加持,勉强抵挡。但对方毕竟三人,且实战经验丰富,不过十余招,她便左支右绌,臂上被划开一道血口,虽未中毒,但火辣辣地疼。
毒烟仍在弥漫,她已感到微微眩晕。
不能久战!
苏清韫心念电转,猛地将大部分玉璜能量灌入“承影”!幽蓝剑身骤然爆发出刺目光华,她不顾自身破绽,一剑直刺正前方那名刺客!
这一剑,快、狠、准!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那刺客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搏命,仓促间挥刃格挡!
“铛——!”
一声巨响!刺客的短刃竟被“承影”硬生生斩断!剑势不止,直刺其胸口!
刺客大惊,身形暴退!但剑尖已划破其胸前衣物,带出一溜血花!
与此同时,另外两柄毒刃已袭至苏清韫背后与肋下!
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暖阁角落那扇窄门突然洞开!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掠出,剑光如匹练,后发先至!
“噗!噗!”
两声闷响!
那两柄即将刺中苏清韫的毒刃,连同其主饶手腕,被齐根斩断!鲜血喷溅!
两道黑影发出短促的惨叫,踉跄后退!
玄色身影稳稳落在苏清韫身侧,手中长剑滴血未沾,剑身狭长,泛着冰冷的寒光。
是谢珩。
他来了。
窗外风沙怒吼,阁内血腥弥漫。残余的那名刺客捂着手腕断处,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谢珩,如同见鬼。
谢珩甚至未看那刺客一眼,只侧头看向苏清韫,目光在她臂上伤口一扫,眼底寒意骤深。
“退后。”
他一步踏出,剑光再起。
那一剑,简单,直接,却快到极致,凌厉到极致!
刺客本能地举起半截断刃格挡——
“嗤啦!”
剑光掠过,刺客动作僵住,眉心现出一道细细的红线,缓缓扩大。他眼中的神采迅速消散,仰面倒地。
不过瞬息之间,三名影煞精锐,两死一重伤。
谢珩收剑,转身走向那两名断腕的刺客。其中一人已因失血和剧痛昏迷,另一人则强撑着,眼神怨毒地看着谢珩。
“谁派你们来的?”谢珩声音平静,却带着令人骨髓生寒的压迫。
那刺客狞笑一声,猛地咬牙!
谢珩眼神一凛,闪电般出手捏住其下颌,但已晚了一步。黑血从刺客嘴角溢出,瞳孔迅速扩散。
服毒自尽。
谢珩松开手,刺客的尸体软倒在地。他看向另一名昏迷的刺客,伸手在其颈侧一探,也已气绝。
“死士。”他缓缓直起身,看向窗外翻腾的黑暗,“影煞这次,倒是下了血本。”
苏清韫捂着臂上伤口,看着谢珩挺拔而孤冷的背影。方才那一剑的风采,她从未见过——那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只为杀戮而生的剑意,与他平日温润如玉的表象判若两人。
“你的伤…”谢珩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手臂上。
“皮肉伤,无碍。”苏清韫摇头,顿了顿,“多谢相爷相救。”
谢珩走过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指依旧很凉,力道却不容拒绝。他检查了一下伤口,见血色鲜红,未泛黑紫,脸色稍霁。
“毒刃未淬见血封喉的剧毒,算你运气。”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些白色药粉,洒在伤口上。药粉触及皮肉,带来清凉的刺痛感,血流很快止住。
他又撕下一截自己的内袍衣角,动作熟练地为她包扎。
苏清韫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烛火在他长睫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此刻的他,褪去了平日的冷漠与疏离,专注的神情竟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少年也会为她心翼翼处理伤口的午后。
“相爷怎知他们此刻会来?”她低声问,打破这片刻的沉寂。
“猜的。”谢珩打好结,松开她的手,退后一步,恢复了惯常的淡漠,“沙暴最烈时,也是守备最易松懈时。影煞擅长把握这种时机。”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吞噬一切的黑暗。“这三名,只是探路的石子。真正的大鱼,还没露面。”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兵刃交击的锐响!
秦苍的声音穿透风沙传来:“有敌袭!保护主上!”
谢珩眼神一厉,拉起苏清韫的手腕:“走!”
他不再走窄门,而是直接推开另一侧一扇隐蔽的窗。窗外是陡峭的楼壁,下方是狂风呼啸的黑暗。
“抱紧我。”
不等苏清韫反应,谢珩已揽住她的腰,纵身跃出窗外!
失重感瞬间袭来!狂风卷着沙石扑面,几乎令人窒息!苏清韫下意识紧紧抱住谢珩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呼啸而过的风声。
谢珩足尖在楼壁突出的砖石上几次轻点,卸去下坠之力,如同夜枭般滑翔而下,稳稳落在听雪楼后一处假山阴影郑
几乎就在他们落地的同时,听雪楼三层爆发出激烈的打斗声,火光与剑气撕裂黑暗!
影煞的主力,果然到了!
谢珩松开苏清韫,将她往假山深处的缝隙中一推:“待在此处,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来。”
“那你——”
“我去会会那位‘老朋友’。”谢珩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眼中燃起灼饶战意。
他转身,玄色身影如利箭般射向听雪楼!
苏清韫靠在冰冷潮湿的假山石上,臂上伤口隐隐作痛,心跳仍未平复。她握紧手中的玉璜和“承影”,看向那片被火光与剑气照亮的、如同修罗场般的楼宇。
沙暴在怒吼,杀戮在进校
而黑暗深处,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窥伺,多少阴谋在酝酿?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一夜,注定漫长。
而怀中的玉璜,仍在持续不断地传来悸动,仿佛在预示着…更大的风暴,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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