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金銮殿上。
待所有军国大事议毕，张怀远整了整衣冠，稳步出列，躬身行礼，朗声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龙椅上的赵淳目光微抬，淡淡道：“讲。”
“臣近日听闻，京城中市井之中，忽然出现一种名为“活字印刷”的奇淫巧术。”
张怀远刻意没提陈烨的名字，仿佛这技术是凭空冒出的一般。
“哦？活字印刷？此乃何物？”
赵淳眉头微挑，开口问道。
其实在昨日与陈烨定下一月之期后，赵淳便派人将陈烨调查了一番，自然也是知道这“活字印刷术”的。
不过他却是故作不知，想要看看张怀远的目的。
“回陛下。”
张怀远沉声道：“据臣所知，此术乃以胶泥刻字印，烧制后排列于铁板之上用以印刷。其法……比雕版便捷些许。”
到此处，他话锋随即一转，“然，此术虽是便捷，但若是滥于民间！”
“臣忧心，这下书籍印制便会失其规范。”
“圣贤经典、科举制艺，乃至陛下谕旨，若皆可由此法随意印刷，典籍之神圣，文教之庄严何在？”
他抬起头，声音陡然拔高：
“活体印刷术使得印书过于轻易，若被不法之徒用以滥印伪书、异端邪，乃至妄议朝政之刊物流布，必将混淆视听，玷污圣学，动摇国本！”
张怀远一番话，的是掷地有声。
甚至直接将一个技术问题，拔高到了“玷污圣学”、“动摇国本”的政治高度。
而就在张怀远话音落下之后，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不少世家大族的文官立马纷纷点头附和。
他们官场沉浮，自然知道其中利弊，若是真如张怀远所，那以后寒门士子冒头的机会可就多了。
“张编修此言有理！”
“圣贤之学，岂能如此随意！”
张怀远见气氛已然烘托到位，悄然咧嘴一笑，继续道：“为此！臣斗胆恳请陛下下旨，将此活字印刷术收归国有，由国子监专营监管！”
“凡民间私藏、私用此术者，以玷污圣学论处！”
此言一出，殿内为之一静。
收归国有，交由国子监？
出自世家大族的文官皆是面露赞许之色。
而那一撮如无根浮萍的官员则是微微叹息，世家大族他们惹不起，所以就算有异议，也只能憋在心郑
谁不知道国子监是那些世家的大本营，并且与张氏关系密牵
若是真将此术收至国子监，跟收到他张家手中又有何异？
武将行列中，陈易之倒是老神在在，这并不是因为他对陈烨信心十足，而是他压根就不知道这是陈烨鼓捣出来的玩意儿。
不然他此刻不能这般淡定。
赵淳端坐于上，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面色平静无波。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张怀远身上，又似无意的扫过殿中那些面露赞同的文臣身上。
世家大族存于朝堂之上，有利有弊。
对于大周太祖而言，世家利大于弊。
当初若是没有世家门阀支持，也就没有如今的大周。
可如今大周正值鼎盛之际，这世家门阀便成了大周发展路上的绊脚石。
而科举制度便是因为这些世家门阀的阻碍，困难重重。
赵淳自然深知其害，但又不得不依赖他们治理国家。
沉默了约莫十息，皇帝赵淳的声音终于在大殿中回荡开来：“张爱卿所奏，事关文教根本，朕……知道了。”
“至于如何处置……”
未等赵淳完，几个由张实甫安排的言官便突然跳了出来，齐刷刷跪倒在御阶之前！
“陛下……”
为首的御史须发皆白，声音却是洪亮，“活字印刷，看似便捷，实乃祸乱之始！若任其流传，尊卑何在？纲常何存？！”
另一人更是情绪激动，“王大人所言在理，还请陛下即刻下旨收缴，以正视听！”
“臣等附议！请陛下以国本为重，速下决断！”
“臣附议！”
看着呜呜泱泱跪倒一大片的大臣，
赵淳面色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厌烦与冷意。
他深知，这不是简单的技术之争，这是世家维护自身利益的疯狂反扑。
不能硬顶，否则正中他们下怀，坐实了“昏君”之名。
也不能妥协，否则革新之路将彻底堵死。
电光火石之间，赵淳心中已有定计。
他忽然抬手，沉声道：“够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严，瞬间压下令中所有的嘈杂之声。
他目光扫过那几名言官，语气沉重道：“诸位爱卿忠心可嘉，忧国之心，朕……感同身受。”
随即，他话锋一转：“然，这般奇淫巧术，若是收于国子监，是不是太过暴殄物了？”
赵淳这一番话很有和稀泥的意味，他既没有否定活字印刷术，也没有否定张怀远等饶担忧。
“此事，容朕再思量一番……”
几位跪倒在地的言官闻听此言，立马又要开口，赵淳顿时脸色一变，冷声道：“行了，朕累了，退朝吧！”
…………………………
英国公府。
在得知尹宝卷是被“余烬”这个组织下毒之后，陈烨的心思便活络起来。
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组织，做事之前，一定是想好了万全之策，指望府中暗卫在短时间内查出什么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让他尹府去负荆请罪，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总归是要给尹光一个交代。
所以，他今日备了厚礼，准备亲自去看望一番尹宝卷，同时也将余烬之事告知给尹光，希望能够以此来平息此事。
然而，就在陈烨准备动身之际，拓跋瑶迦的马车突然出现在国公府门口。
看到陈烨之后，拓跋瑶迦还未下马车，便焦急开口道：“陈烨，出事了！！！”
陈烨闻言，只觉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今年这是流年不顺还是怎的了？麻烦事一件接一件的来。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道：“又出什么事了？”
拓跋瑶迦语速飞快道：“大辽使团遇袭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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