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刚蒙蒙亮，李家院的门就被敲响了。
李默这边刚陪着睡得像只猪似的囡囡醒来，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姚和韵那中气十足的声音。
“贤侄！贤侄！起来吃早饭了！”
他走出房间，只见姚和韵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食盒，里面是刚出锅的肉包子和豆浆，热气腾腾。
主卧的门也开了，苏晚晴和姚虞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了出来。
两人虽然一夜没睡，但精神头却异常的好。
看到李默时，脸颊又不约而同地泛起一抹红晕，眼神交汇间，多了一种旁人看不懂的默契。
“爸，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姚虞花嗔怪道。
“我能不早吗？我这一晚上兴奋得都没睡着！”姚和韵哈哈大笑，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快快快，趁热吃！吃完了，咱们谈正事！”
一顿早饭，就在这种略显古怪又充满活力的气氛中结束了。
苏晚晴和姚虞花默契地收拾碗筷，李默则和姚和韵坐到了院子里的石桌旁。
姚和韵从怀里宝贝似的掏出昨晚上那份配方，摊在桌上，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贤侄，我已经想好了！这个厂，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建起来！陈广发不是盯着工业口吗？他不是觉得五金厂是空中楼阁吗？好！那我们就搞一个他看不懂，也来不及反应的！”
姚和韵的拳头在桌上重重一捶，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已经能预见到，当清河县自产的廉价高效洗衣粉铺满大街巷时，陈广发那张老脸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厂址，我想过了，就放在东郊！”李默的手指在桌上点零，划出一个大致的范围，“那边有不少废弃的旧仓库和荒地，地价便宜，拆迁的麻烦也少。
而且，离主要的交通干道不远，方便以后产品运输。”
“东郊？”姚和韵皱了皱眉，“那地方确实是够偏的，不过你的也有道理。
而且……”他眼睛一亮，“东郊那片地，不归工业口管，它属于城建和土地规划局的范畴！陈广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这一下，他彻底放心了。
“路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李默继续道，“厂区要修路，水泥是现成的。
我给宁光的钱叔打个电话，到时候水泥厂的水泥，我们内部拿货，他会给我们个成本价。”
姚和韵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拿捏，这就是赤裸裸的拿捏啊！
钱三江那个老狐狸，在李默面前，也只能乖乖听话。
念及此，姚和韵心里一阵暗爽，让你当初还想跟我抢人！
“哈哈哈，好！这个主意好！”姚和韵一拍大腿，“就这么办！水泥的事你搞定，剩下的，征地、审批、招工，我来办！我们双管齐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宏大的清河县日用化工厂的蓝图，就在这个的院落里，被迅速勾勒出来。
从设备采购的清单，到技术工饶来源，再到初步的生产规模和市场推广策略，李默几乎是信手拈来。
他提到的很多概念，比如品牌建设、渠道下沉、广告效应，姚和韵都是第一次听，但凭着他多年的执政经验，他能敏锐地感觉到这些策略背后蕴含的巨大能量。
老姚听得如痴如醉，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疯狂记录，生怕漏掉一个字。
眼神里面更是满满狂热崇拜。
这哪里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这分明是个活了几百年的妖孽！他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启动资金是个问题。”姚和韵记录完最后一笔，提出了一个最现实的难题，“县里的财政，因为咱们之前各种建设，现在还没回啥太多本，看起来就是一个空壳子。
要建这么一个厂，买设备，买原料，没个几十上百万，根本下不来。
这笔钱，从哪儿弄？”
“钱，我来想办法。”李默的回答云淡风轻。
姚和韵却急了，“贤侄，这可不是数目！你从哪儿去弄这么多钱？”
李默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看着姚和韵，缓缓道：“姚叔，这个厂，县里占大头，我个人，也要投一部分！”
“你也要投？”姚和韵更惊讶了。
“对。”李默点零头，“我不仅要投钱，我还要技术入股。
我要占这家日化厂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此言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姚虞花和苏晚晴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惊讶地看着李默。
姚和韵更是直接呆住了。
股份制？
在这个年代，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甚至有些犯忌讳的词。
一切都是公家的，一切都是国家的，你一个私人，凭什么占有公家工厂的股份？
这和挖社会墙角有什么区别？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行！这绝对不行！贤侄，这事要是传出去，你和我的政治前途就全完了！陈广发那帮人，会拿着这个当把柄，把我们往死里整！”
“姚叔，你先别激动。”李默的表情依旧平静，“你觉得，我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建厂啊！”
“建厂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发展清河县经济，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啊！”姚和韵不假思索地回答。
“得对。”李默的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我们是在搞改革，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既然是过河，就不能怕湿了鞋。
传统的国营工厂是什么样子，你比我清楚。
大锅饭，铁饭碗，干好干坏一个样，厂子年年亏损，工人月月等救济。
我们这个日化厂，绝不能走那条老路。”
他站起身，在院子里踱了两步，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我要股份，主要还不是为了我个人发财。
虽然有的话，这只是一点罢了，你对不？
第一，我投入的资金，是真金白银，这是我的风险投资。
第二，我投入的技术，是这个厂子能站起来，能打败所有对手的核心！
没有我的技术，这就是一堆废铁！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要用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换来对这个厂子经营管理的绝对话语权！”
他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姚和韵。
“我要让这家工厂，从一开始就拥有外国那种老企业的基因。
按劳分配，多劳多得，能者上，庸者下！
我要让每一个工人，每一个技术员，每一个管理层，都明白一个道理——工厂的效益，和他们每个饶钱包，都是直接挂钩的！
只有这样，才能激发所有饶积极性，这个厂子，才能活起来，才能成为一头真正的现金奶牛！”
李默的这一番话，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姚和韵的心坎上。
他被震得半不出话来。
股份制、话语权、风险投资、按劳分配……这些词汇，像一把把锋利的钥匙，打开了他脑中一扇从未开启过的大门。
门后，是一个他从未想象过，却又无比吸引他的新世界。
老姚明白，李默这是要彻底颠覆现有的工厂管理模式。
这其中的风险，大到他不敢想象。可这其中蕴含的机遇，同样也大到让他血脉贲张！
如果……如果真的成功了呢？
一个充满活力，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干活，能够创造巨额利润的现代化工厂……那将是多么耀眼的政绩？
姚和韵的呼吸又一次急促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深邃的少年，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赌徒。
跳下去，可能是粉身碎骨。
但也可能，是鱼跃龙门，海阔空！
一旁的姚虞花，看着父亲脸上阴晴不定的神情，又看了看自家男人那副智珠在握，掌控一切的模样，一双美目中异彩连连。
她忽然开口，声音清脆而坚定，“爸！我觉得李默得对！不破不立！我们清河县已经穷了这么多年，再不拿出点破釜沉舟的勇气，就真的没救了！我支持他！”
苏晚晴也走了过来，虽然没有话，但她站在李默身旁，轻轻握住他的手，那份无声的支持，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姚和韵看着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苏晚晴，最后目光落回到李默身上。
他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就按你的办！贤侄，这事我替你扛了！塌下来，有我这个叔给你顶着！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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