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下坠的失重感还未散去,紧接着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永无止境的下落。
林朵朵被墨洛温紧紧护在怀中,耳畔只有呼啸而过并非实质风声的虚空嘶鸣。
她偷偷睁开眼,试图看清周围,目之所及却只有浓稠得化不开的纯黑,没有任何参照物,只有身体不断下坠的感知在提醒她仍在移动。
一种源于未知与虚无的恐惧悄然攫住心脏,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将脸更深地埋进墨洛温坚实的胸膛,手臂也下意识地环紧了他的腰。
墨洛温立刻察觉到了怀中饶不安与轻颤。
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另一只原本护在她后背的手上移,稳稳地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能完全贴合在自己颈窝,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穿透黑暗,落入她耳中:“别怕,我在。”
他的异能“吞噬之门”开启时,连他自己也无法精准预知出口的时空坐标,只能尽力维持通道的稳定,确保两人不被时空乱流撕碎。
此刻,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感知通道的波动与保护怀里的林朵朵上。
不知在混沌的黑暗中穿行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终于,前方极远处,出现了一个针尖大的微弱光点。
那光点迅速放大,从微茫到刺目,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
长期沉浸在绝对黑暗中的林朵朵,即使闭着眼,也感到了眼皮外骤然增强的亮度。
她不适地闷哼一声,搂紧墨洛温腰肢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整张脸都埋进他怀里,几乎要窒息。
“抓紧。”墨洛温低喝一声,将她整个人更严密地护住。
下一秒,失重感再次袭来,但这次伴随着真实的空气摩擦声和重力加速度。
他们从那个光点,新的空间出口中被“吐”了出来,正从高空急速坠落。
下方是连绵的绿色和褐色的山体。
墨洛温在空中极力调整姿势,用自己的背脊承受了大部分下坠的冲击和途中横生的枝桠刮擦。
粗糙的树皮和断裂的枝条在他昂贵的制服上留下道道裂痕,皮肤也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但他哼都没哼一声,双臂将林朵朵牢牢锁在安全范围内。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夹杂着碎石滚落的声音。
两人最终摔落在一条崎岖、布满碎石的盘山路上。
墨洛温在最后关头拧身,让自己的背部重重着地,承受了绝大部分撞击力,而林朵朵则完好无损地摔落在他身上,被他缓冲了所有伤害。
尘土飞扬。
“咳咳……”林朵朵被呛得咳嗽了两声,适应了外界的光线后,她慌忙撑起身体,焦急地看向身下的墨洛温。
只见他平日一丝不苟的金发沾满了尘土和草屑,俊美冷峻的脸上有几道细微的血痕,原本笔挺威严的制服更是狼狈不堪,到处是树枝刮破的口子和摩擦的痕迹,甚至能透过破损的衣料看到下面泛红的皮肤。
“墨洛温!你没事吧?!”
林朵朵的声音带着惊慌,连忙从他身上翻下来,跪坐在他身边,手颤抖着想去检查他的伤势。
“你山哪里了?严不严重?你话呀!”
见他只是紧闭双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林朵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就去解他制服上残留的纽扣,想看看下面的伤势。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胸膛的瞬间,一只温热的大手猛地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墨洛温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睛,那双深邃的蓝眸里,没有痛苦,反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促狭笑意。
他声音有些低哑,却带着一种放松后的慵懒:“逗你的。没大事,就是有点累,想躺会儿。”
林朵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提起的拳头毫不客气地捶在他结实的手臂上:“你吓死我了!”
眼圈都有些微微发红,刚才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墨洛温嘴角扯开一个不甚明显、却真实了许多的弧度,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抱歉。”
他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虽然看起来狼狈,但动作依旧利落,显然只是些皮外伤。
他伸手将还跪坐在地上的林朵朵拉起来,顺手捡起她掉落在一旁的帽子。
林朵朵这才有空环顾四周。
入眼是茂密的温带阔叶林,树木高大,枝叶繁密,空气潮湿,带着泥土和植被的气息。
而最直观的感受是,热。
她身上还穿着星际季节适夷白色轻薄羽绒服,此刻在这明显是夏季的山林里,只觉得闷热难当,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连忙脱掉外套,只穿着里面的保暖套装,还是觉得热气蒸腾。
“这里是哪里?”她用手扇着风,疑惑地问墨洛温,心里还抱着一丝他能知道的希望。
墨洛温抿了抿薄唇,那双能洞悉星际法规的蓝眸仔细地扫过周围完全陌生的植被和地貌,最终摇了摇头,诚实地:
“不知。我的异能坐标是随机的,这里……不在我的已知星图内。”
林朵朵叹了口气,果然问了也白问。
“那我们往前走走看吧,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墨洛温点头,很自然地将她的羽绒服搭在自己臂弯,另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搀扶住她的胳膊。
脚下的山路是原始的泥巴路,夹杂着碎石,很不好走。
两人沿着山路心翼翼地向地势较低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墨洛温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上方传来不同寻常的声响,他立刻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山坡上方。
只见一个人影正从陡峭的山坡上失控地翻滚下来,速度极快!
而那人翻滚路径的正下方,赫然裸露着一块尖锐的岩石。
以这种速度和角度撞上去,绝无生还可能。
“心!”墨洛温下意识将林朵朵往身边带了带,目光却紧紧锁住那个翻滚的人影。
林朵朵也看到了,心一下子揪紧。
然而,当那人影在翻滚间隙露出侧脸和衣着时,她猛地怔住了。
那熟悉的发型,那身她在衣柜里挂了很久、最终决定穿去团建的冲锋衣套装……
“朵朵,”墨洛温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疑惑,在她耳边响起,“那个人……长得好像你。”
不是好像!
林朵朵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个越来越近、惊慌失措却无力控制身体的“自己”。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公司团建,湿滑的山路,脚下一滑,旋地转,然后便是漫长的黑暗与星际的苏醒。
电光火石之间,墨洛温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那个翻滚的人和林朵朵之间究竟有何种超乎想象的联系。
他空着的那只手朝着下方岩石处凌空一划。
一道边缘流转着幽暗光华的“吞噬之门”瞬间在尖石上方展开。
翻滚中的“林朵朵”毫无悬念地一头栽进了那突然出现的黑洞之中,连一声惊呼都未完全发出,便消失不见。
黑洞在她进入后迅速收缩、湮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块尖锐的岩石,依旧冷冷地指向空。
亲眼看着“过去的自己”被黑洞吞噬,林朵朵呆立在原地,心脏狂跳,半晌回不过神。
原来如此……
原来那个莫名其妙的穿越,竟然来自于此刻,来自于她身边的墨洛温!
墨洛温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失神的表情,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以为是自己的异能“误吞”了一个与朵朵相貌相似的无辜者,触怒了她。
他松开搀扶她的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站在她面前,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无措和急切:
“对不起,朵朵!我不知道我的异能会把人送到哪里去,可能……可能永远迷失在时空缝隙里。但我当时看她马上就要撞上石头,没想那么多就出手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他语无伦次地道歉,深蓝色的眼眸紧紧锁着林朵朵的脸,生怕看到她眼中出现厌恶或恐惧。
林朵朵的思绪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宿命般的荒诞感中抽离出来,她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一个无心之举而惶恐不安、不停道歉的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古怪又带着释然的笑容,声音轻飘飘的:“没关系,墨洛温。我知道她去哪儿了。”
墨洛温的道歉戛然而止,他疑惑地看向她,眉头紧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传送是随机的,连我自己都无法……”
他的话没能完。
因为林朵朵抬起眼,用一种平静中带着巨大波澜的眼神看着他,轻轻反问:
“那你觉得,我以前,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弥傲白面前,出现在星际的呢?”
这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墨洛温的瞳孔瞬间放大,所有的冷静、理智都在这一刻被这个简单的问题冲击得摇摇欲坠。
他猛地转头,看向刚才吞噬之门消失的地方,又猛地转回来盯着林朵朵,素来平稳的呼吸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紊乱。
“是……是我……”他的声音低哑,充满了难以置信,“是我把你……送到弥傲白那里的?”
竟然是他!
在那个未知的时空节点,他无意中发动异能救下的人,竟然就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林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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