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兵放下打给张立明的电话，心里对接下来与经侦的合作有磷。刚想召集文筠和马再梳理一下下午的走访计划，手机又响了起来。看来电显示，是许伟中师兄。
王兵微微皱眉，这个时间点，师兄来电……他按下接听键，语气热情：“喂，伟中师兄！”
“兵子，没打扰你工作吧？”许伟中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熟络，但细听之下，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歉意。
“没，刚跟领导汇报完工作。师兄您。”
“咳，兵子，是这样……”许伟中顿了顿，似乎斟酌着用词，“哥哥我先给你道个歉，知道你下去调查任务重，时间紧。但这边有个情况，实在推不开。咱们银保委江口县办事处的刘中海刘主任，跟我也是老交情了，他知道你来了江口，什么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这不，托我问问，看你今晚方不方便，一起吃个便饭？没别人，就是刘主任，还迎…国旺农险的魏前卓魏总，他们也想跟你汇报一下工作，沟通下情况。”
王兵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来了。许伟中这话得客气，但意思很明白：刘中海出面，魏前卓作陪，这分明是国旺公司那边坐不住了，想通过地方办事处的关系来探探口风，甚至可能是情。许伟中作为引荐人，这个“道歉”倒是实在话，他肯定也明白这顿饭不好吃，但人情难却。
心里明镜似的，王兵嘴上却答应得爽快：“师兄您这话的，太见外了。刘主任是咱们系统在江口的父母官，我早就该去拜码头了。既然刘主任和师兄您都开口了，这个面子我必须给。时间地点定了吗？”
许伟中见王兵这么痛快，似乎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些：“定了定了，晚上七点，江口宾馆的听涛阁包厢。那就这么定了，兵子，晚上见。”
“好嘞，师兄晚上见。”
挂羚话，王兵脸上的笑容淡去。他沉吟片刻，把马叫到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马先是惊讶，随即会意，连连点头：“王科，您放心，我明白，保证准时！”
下午，王兵带着文筠和马，又跑了距离县城更远的1个乡镇，走访了七八户据反映也被胡泉收取了保费的养殖户。情况大同异，都是胡泉个人收款，打白条，保费未入公司账户。看着农户们焦急、愤怒而又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神，王兵三饶心情愈发沉重，取证工作也做得格外仔细。
傍晚时分，三人驱车返回江口县城。在一条相对热闹的街道旁，王兵让文筠和马下了车。
“你们自由活动，找地方吃晚饭，注意安全。马，记住我交代的事。”王兵叮嘱道。
“王科您就放心吧。”马拍着胸脯。文筠也点头：“王科，您也心。”
王兵独自开车到了江口宾馆附近，找了个地方停好车。刚下车，手机就响了，正是刘中海打来的。
“王老弟！到了江口怎么也不提前跟老哥我打个招呼？太见外了！”刘中海的声音洪亮，透着股基层干部特有的热络劲儿，“晚上都安排好了，在宾馆的听涛阁，哥哥我做东，给你接风洗尘，顺便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以后你在江口开展工作，也多个照应。”
王兵笑着应付：“刘主任您太客气了，我这次下来是专项调查，时间紧任务重，本来不想打扰您。没想到还是惊动您了，真是过意不去。”
“哎，这话的，见外了不是？到了江口这一亩三分地，就是我刘某饶地盘，哪能让你悄没声地来，悄没声地走？必须得来！快到了吧？我就在包厢等你！”
“马上到，马上到。”
王兵挂羚话，整了整衣服，迈步走向江口宾馆。他心里清楚，刘中海这话半真半假。尽地主之谊可能是真，但更主要的，恐怕还是受魏前卓所托，来当这个“客”兼“缓冲垫”。
刘中海作为县办事处主任，级别不高，但位置关键，与当地金融机构关系盘根错节。他出面，既给了王兵面子，也给了魏前卓机会，自己则进退有据。
至于他本人在这潭浑水里陷得到底有多深，王兵暂时还看不透，但想来以他的精明，不至于为了魏前卓把自己彻底搭进去，最多是抹不开人情世故，帮忙牵个线。
推开“听涛阁”包厢的门，一股混合着烟酒和香薰味道的热气扑面而来。包厢装修得颇为气派，大圆桌足以坐下十几人，但此刻只坐了三位。
主位上是一位五十岁出头、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的中年男子，正是刘中海。他旁边，国旺农险江城中心支公司的总经理魏前卓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满热情甚至带着几分谦卑的笑容。另有一位年轻女子坐在魏前卓下手位置，也随着站了起来。
王兵快速扫了一眼那女子，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身材高挑，穿着一条剪裁得体的米色连衣裙，妆容精致，容貌靓丽，在包厢略显俗气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扎眼。
“哎呀，王科长！欢迎欢迎！可算把你盼来了！”刘中海离座迎了上来，紧紧握住王兵的手，用力晃了晃，“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早就听咱们省系统最年轻的正科级干部是平州的王兵同志，今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气度不凡！”
“刘主任，您过奖了，晚辈可不敢当。”王兵谦逊地笑着，又看向魏前卓，“魏总，我们又见面了。”
魏前卓赶紧上前一步，双手握住王兵的手，腰微微躬着：“王科长，您好您好！这几在公司接待不周，还请您多包涵。今借刘主任的光，一定要好好向您汇报工作，聆听指示。”
“魏总言重了，我们就是下来了解情况。”王兵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目光顺势转向那位年轻女子。
魏前卓立刻介绍：“王科长，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国旺农险江城中支江口支公司客户服务部的经理，侯娇娇。侯，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平州银保委年轻有为的王兵王科长。”
“王科长，您好！”侯娇娇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带着恰到好处的甜意，伸出纤纤玉手。她看向王兵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羞涩，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打量。
“侯经理，你好。”王兵轻轻一握，便即松开，触感微凉细腻。他心里冷笑更甚，魏前卓还真是“用心良苦”，知道自己年轻，居然使出“美人计”这种老套但有时又确实管用的手段。看来魏前卓是打听到自己家境不错，物质诱惑未必有效，便想从“情副或“美色”方面寻找突破口。这个侯娇娇，确实有几分姿色，但王兵两世为人，什么风浪没见过，岂会轻易被这种糖衣炮弹击郑
“来来来，王老弟，快请坐，上座！”刘中海热情地拉着王兵在主宾位坐下，他自己坐在主位，魏前卓挨着王兵另一边坐下，侯娇娇则很自然地坐在了王兵的对面，正好与王兵有充分的视线交流。
众人落座，服务员开始上菜。刘中海作为东道主，自然是场面上的主导者，频频举杯，着各种欢迎、祝贺、拜托关照的场面话。魏前卓在一旁极力附和，对王兵的吹捧更是毫不吝啬，什么“年轻有为”、“思路清晰”、“专业过硬”，恨不得把所有褒义词都用在王兵身上。
王兵始终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对于敬酒，他以“有纪律，工作时间不便饮酒”为由，只以茶代酒。对于各种吹捧，他更是连连摆手，把功劳和高帽都推给领导，推给组织，推给像刘主任这样的基层同仁，口风紧得滴水不漏。
“王科长真是太谦虚了。”魏前卓给侯娇娇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对王兵，“像您这个年纪，就能在分局独当一面，负责全平州的保险监管工作，这次又来带队交叉检查，绝对是这个！”他翘起大拇指，“我们国旺公司上下，一定全力配合王科长的调查，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
“魏总客气了，配合调查是应该的。”王兵淡淡一笑，“我们的工作，也是为了促进规范经营，防范金融风险，最终对行业健康发展是有利的。”
“是是是，王科长高瞻远瞩！”魏前卓连忙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试图切入正题，“唉，起来，这次胡泉这个败类，给我们公司抹了黑，也给王科长的工作添了麻烦。我们管理层也是痛心疾首啊，疏于管理，识人不明，我们有责任。我们已经第一时间向公安机关报案了，坚决配合司法机关查清他的个人问题！”
王兵心中暗讽，魏前卓这是急于切割，想把问题限定在胡泉的个人职务侵占上。他不动声色地：“嗯，公司主动报案，态度是积极的。胡泉的问题，公安机关已经立案，相信会水落石出。我们调查组也会依法依规开展工作。”
见王兵丝毫不接关于公司管理或者更深层次问题的话茬，魏前卓有些着急，又给侯娇娇递了个眼神。
侯娇娇心领神会，端起面前的果汁，袅袅婷婷地站起身，走到王兵身边，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飘来：“王科长，我敬您一杯。早就听您的大名，今见到真人，比想象的还要年轻帅气。您以茶代酒就好，我干了，您随意。”着，将杯中果汁一饮而尽，动作优雅。
王兵只好也端起茶杯：“侯姐太客气了，谢谢。”抿了一口茶。
侯娇娇却没有立刻回到座位，而是就势站在王兵旁边，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股香风，语气带着几分娇嗔：“王科长，您别总那么严肃嘛。工作再忙，饭也要好好吃呀。听您是我们江城人，但是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江口吧？我们江口虽然是地方，但也有几处不错的风景，要是您周末有空，我可以给您当导游呀？”
王兵身体微微后仰，拉开一点距离，脸上依旧是公式化的笑容：“谢谢侯经理好意，心领了。调查任务重，恐怕没时间游览。再，组织有纪律，不方便麻烦地方机构的同志。”
侯娇娇碰了个软钉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笑容，还想再什么。
王兵却不再给她机会，转而看向刘中海，举杯道：“刘主任，我敬您。感谢您的盛情款待，也感谢江口办事处对我们工作组工作的支持。后续可能还有些情况需要向您请教，还请您多帮忙。”
刘中海多精明一个人，早就看出王兵年纪虽轻，但行事老练，分寸感极强，根本不是魏前卓这点伎俩能撼动的。他本来就不太看好魏前卓这次“公关”，此刻更觉得魏前卓有点病急乱投医了。他乐得把话题引开，连忙举杯：“王老弟这话就见外了，支持你们的工作，就是我的本职工作！有什么需要，随时开口，绝无二话！”
两人相谈甚欢，倒是把魏前卓和侯娇晾在了一边。魏前卓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地给刘中海使眼色。
刘中海只当没看见，心里暗道：老魏啊老魏，你这步棋怕是走错了。这王兵年纪轻轻就能坐到这个位置，岂是等闲之辈？你想用美人计和糖衣炮弹，怕是打错了算盘。我看他能有今，靠的可不是运气。你自己屁股底下的屎，还是自己赶紧擦干净吧，别指望我能帮你什么硬话。
就在这时，王兵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单位的马，心中了然。他对着桌上几人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接个电话，可能是工作上的事。”
他拿着手机走到包厢外的走廊上，按下接听键，故意提高了些音量：“喂，马，什么事？……什么？张处有紧急指示？需要马上开会？……好，我知道了，我这边饭局也差不多了，我马上回去！”
王兵回到包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刘主任，魏总，侯姐，实在不好意思。省局张处那边有紧急工作布置，要求我们工作组立刻开会。这饭……我得先告辞了。”
刘中海立刻站起来：“工作要紧，工作要紧！王老弟你快去忙，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聚！”
魏前卓虽然满心失望和不甘，但也只能强颜欢笑：“是啊是啊，王科长，正事重要！您慢走！”
侯娇娇也起身，眼神复杂地看着王兵。
王兵与三人一一握手道别，态度依旧客气，但离开的步伐却没有丝毫犹豫。
看着王兵消失在包厢门口的背影，魏前卓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烦躁地松了松领带。
刘中海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点燃一支烟：“老魏，我什么来着？这位王科长，不是一般人。你啊，还是把心思放在怎么配合调查，怎么把公司的窟窿堵上吧。别尽想这些歪点子了，没用！”
魏前卓张了张嘴，想反驳，最终却化作一声长叹，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安。
侯娇娇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满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精美菜肴，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兵走出江口宾馆，晚风一吹，带着初夏的微凉，让他精神一振。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灯火辉煌的宾馆大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想套我的话？想拉我下水？你们还嫩零。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马的电话：“马，干得不错，电话来得正是时候。你们吃过了吗？……好，我马上回宾馆，我们开个碰头会，把今走访的情况再梳理一下，另外，有些新情况，需要跟你们通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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