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蛮牛的死讯传来时，我正站在均田令推行的沙盘前。墨尘刚用象牙筹演示完各州田亩分配方案，蛮牛那柄从不离身的玄铁巨斧就被夜无影轻轻放在了案头。斧刃上还凝着暗红血渍，护手处那道被我 sord 柄磕出的月牙形缺口，在烛火下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陛下。夜无影单膝跪地，青铜面具反射着冷光，蛮牛他......用身躯挡住了三支穿甲弩。
我伸手抚过那道缺口。三年前邙山遇刺，蛮牛就是用这柄斧头为我劈开生路。当时他后背中了七箭，却硬是把三百斤的我扛在肩上跑了三里地，憨厚的脸上溅着血沫，只反复：陛下重，蛮牛不能摔。
抬进来。我的声音比玄铁斧还要冷硬。
蛮牛躺在简易的木板上，胸膛塌陷处覆盖着浸透鲜血的粗布。这个能徒手掀翻战马的熊系壮汉，此刻轻得像片枯叶。他怀里紧紧揣着半块麦饼，那是今早御膳房新烤的，我随口了句味道不错，他便一直没舍得吃。
陛下......蛮牛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粗粝的手指突然抓住我的龙袍下摆。我俯下身时，看见他浑浊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烛火，熊......要护好......
他没能完最后的话。那双总是盛满憨厚笑意的眼睛永远闭上时，我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某种碎裂的声音。夜无影刺客用的是南国秘传的透骨钉，三支齐发专攻护体罡气的破绽。蛮牛本该有时间躲闪——任何一个受过训练的护卫都该知道，可他选择用胸膛去挡。
厚葬。我站起身，玄色龙袍上还沾着蛮牛的血，按国殇之礼。
冷月心突然开口：陛下，蛮牛出身蛮族，按祖制......
朕就是祖制！我打断她。蛇系情报官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恢复惯常的冷漠。我看着帐内低头肃立的众人，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蛮牛的死不仅是一条忠魂的逝去，更是整个护卫体系的漏洞。这些年南征北战，我身边竟只有这样一个不善言辞的熊系护卫，肯用生命践行二字。
传朕旨意。我走到沙盘前，用蛮牛的斧头在禁军驻地的位置重重划下，即日起扩建亲卫营，定名熊卫营
墨尘的狐眼微微眯起：陛下是想——
不仅要勇猛。我指尖摩挲着斧柄上的血痕，更要如蛮牛般可靠。这个憨厚的护卫总在我批阅奏折时默默站在阴影里，在我遇刺时用身躯筑成人墙，在我失眠的深夜悄悄放下温好的羊奶。他不懂权谋策略，却比任何人都明白二字的分量。
三日后的校场，我亲自挑选熊卫营的士兵。三百名从全军精选的壮汉赤裸上身跪在烈日下，每个人背上都烙着熊形印记。我走过队列时，他们的目光里有敬畏，有期待，却独独少了蛮牛那种浑然成的质朴。
抬起头来。我停在一个肌肉虬结的百夫长面前，他左脸上有三道狰狞的刀疤，你为何想进熊卫营？
属下愿为陛下赴汤蹈火！百夫长声如洪钟，眼神锐利如鹰。
我摇摇头，走向下一个士兵。那是个沉默的年轻人，右肩明显比左肩低，像是常年负重留下的痕迹。你呢？
俺娘......年轻人声音发颤，蛮牛大哥是俺们村的骄傲。他从怀中掏出块磨得发亮的木牌，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二字，俺想替他继续护着陛下。
我接过木牌时，指节微微泛白。这个叫石夯的年轻人最终成了熊卫营的第一个士兵。接下来的三个时辰里，我淘汰了所有眼神闪烁的、夸夸其谈的、身形虽壮却眼神怯懦的，只留下那些手掌布满老茧、伤痕累累却站姿如松的汉子。他们或许不是最强的武者，却是最像蛮牛的人——沉默，坚韧，把守护刻进骨子里。
熊卫营成立大典那日，我亲自将蛮牛的玄铁斧供奉在营中神龛。三百名新选的护卫穿着特制的玄甲，甲胄边缘铸成熊首形状，憨厚中透着威严。当他们齐声宣誓以血为誓，以骨为证，生生世世，守护吾皇时，我看见雷啸悄悄碰了碰凌霜的手肘。
狼系猛将难得地没有咋咋呼呼，只是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猫系女将。凌霜起初皱眉甩开，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她平日里的傲娇模样。可当士兵们的誓词声浪达到顶峰时，我眼角余光分明看见，凌霜的手悄悄伸进了雷啸的铁甲护手。
两只饱经沙场的手，在无人注意的军阵阴影里紧紧相握。
我转身走向蛮牛的灵位，将那柄玄铁斧轻轻靠在神龛上。斧刃映出我冷峻的面容，也映出背后那对紧握的手。蛮牛，你看，你的忠诚不仅守护了朕，也让这些桀骜的灵魂找到了彼此。从今往后，熊卫营会像你一样沉默地站立，用最坚实的臂膀，护住这九域统一的希望。
起风了。墨尘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狐系谋士的声音里难得有了温度，陛下，新铸的熊卫营令牌已经备好。
我接过那块沉甸甸的玄铁令牌，正面是咆哮的熊首，背面刻着二字。阳光穿过军帐的缝隙，在令牌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恍惚间竟像是蛮牛憨厚的笑脸。
传旨。我将令牌高高举起，阳光照在令牌上，映亮了整个营帐，熊卫营即日开拔，随朕出征中州。
帐外传来雷啸与凌霜同时发出的军令声，那声音里有种异样的默契。我知道，蛮牛留下的不只是一支亲卫营，更是一种无声的守护。当新的熊卫们扛着蛮牛的玄铁斧走在队列最前方时，我仿佛看见那个憨厚的护卫正站在云端，咧开嘴露出朴实的笑容。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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