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的拐杖还压在药单边缘，枣木杖头的凉意透过泛黄的草纸传过来，陆柒柒盯着那纸角卷边的药单，鼻尖先闻到淡淡的中药味 —— 像前世医院煎药时飘满走廊的味道，苦中带着点甘，闻着就让人想起护士端着的黑瓷药碗。
药单上的字迹是毛笔写的，墨色有点泛潮，像是刚从潮湿的抽屉里拿出来，“李秀兰” 三个字写得端正，旁边还盖着老村医的红印章，印章边缘有点模糊，却能看清 “王某某” 的字样。李老太拿着药单的手在抖，老花镜滑到鼻尖，她凑得离药单极近，粗重的呼吸喷在纸上，让原本就卷边的纸角更弯了，像被风吹皱的医院病历单。
“这字…… 是老王的字没错。” 李老太的声音有点颤，手指在 “紫苏”“生姜” 几个草药名上摩挲，“去年冬我咳嗽，他开的药单上也有这些，煎出来的药也是这个味……”
陆柒柒突然蹲下来，凑到药单旁边，眼睛睁得大，手指轻轻碰了碰 “李秀兰” 的名字，像在摸医院病历单上自己的名字。前世在精神病院，每次复诊，护士都会给她一张病历单，上面的字像蚂蚁爬，她认不全，总让护工王姨念。王姨念 “陆柒柒，女，二十岁，精神分裂症” 时，她会跟着声念，念到 “陆柒柒” 三个字，就觉得眼眶发热。
现在看着药单上的 “李秀兰”，她也跟着念：“陆氏，李秀兰，咳嗽，配草药三副…… 紫苏、生姜、甘草……” 念到 “陆氏” 时，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药单的 “苏” 字上，墨色被晕开，变成一个的黑圈，像医院病历单上被水洇湿的印子。
“柒柒，你咋哭了？” 李秀兰赶紧蹲下来，想帮她擦眼泪，陆柒柒却躲开了，手指还在那晕开的墨圈上蹭，嘴里念叨：“没哭，是水掉下来了，像病历单上的水，王姨水干了字还在，药单的字也还在……”
“乡亲们都过来看看！这药单是真的！柒柒没偷钱！” 村支书突然提高声音，把药单举起来，让周围的人都能看见。他本来要夸 “药单是好证据”，目光却落在 “紫苏” 两个字上，突然拽了拽陆柒柒的袖子：“柒柒，你认识这‘紫苏’不？我家后院种了半畦，绿油油的，不知道能治啥病。上次我家子有点咳嗽，喝了糖浆也没好，要是紫苏能治，我就去摘点煎水给他喝。”
“紫苏能治咳嗽。” 陆柒柒抬起头，眼泪还挂在脸上，却认真地，“老医的，紫苏加生姜煎水，放两块冰糖，喝了能驱寒，咳嗽就好了。像上次李老太，喝了三就不咳了……”
“真能治？” 村支书眼睛亮了，又唠起别的，“我家子昨还跟我喉咙痒，晚上睡觉还咳嗽，吵得我都没睡好。等会儿我就去摘点紫苏，按你的煎水，要是好了，我给你带两个白面馒头。”
周围的人也跟着议论，都 “药单是真的，柒柒是好孩子”，张婶和李嫂站在后面，低着头，没话，手里的菜篮空着，显然是刚把买的菜送回家。
就在这时，张翠花突然从人群外冲进来，伸手就去抢药单：“这是假的！是你们串通好骗大家的！我才不信！” 她的指甲很长，刮过药单的边缘，草纸被刮出一道口子。村支书赶紧把药单往回收，张翠花没抢稳，药单掉在地上，正好落在李老太的拐杖旁边。
张翠花还想弯腰去捡，李老太突然把拐杖往药单上压了压，声音冷：“翠花，你别太过分！这药单是真的，老王的字我认识，你再闹，我就去公社告你诬陷好人！”
张翠花的手僵在半空，眼睛瞪得大：“老东西你糊涂了！她是故意装神弄鬼！哪有什么鬼魂？哪有什么真药单？”
“我没糊涂！” 李老太的声音更冷，“去年冬我快咳死了，是老王救了我！他的药单不会假，柒柒这孩子也不会偷钱！你要是再胡来，我就不客气了！”
周围的人也跟着劝：“翠花别闹了，药单是真的，你就别冤枉柒柒了！” “是啊，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别把关系闹僵了！”
张翠花看着众饶眼神，又看了看压在拐杖下的药单，嘴巴动了动，还想骂，却没敢出口，只能跺了跺脚，嘴里嘟囔 “老东西糊涂了，你们都糊涂了”。
村支书把药单捡起来，心翼翼地擦了擦上面的泥，：“这药单我收起来存档，谁要是再敢传柒柒偷钱的谣言，就按造谣处理！” 他把药单折好，放进兜里，又对陆柒柒：“柒柒，你别往心里去，以后谁再冤枉你，就来找我。”
陆柒柒却蹲在地上，手指在药单掉过的地方摸来摸去，地上还留着淡淡的药单印子，她盯着那印子，突然对着空气：“王姨，药单没烂，像医院的病历单没丢一样，病历单丢了护士会补，药单丢了老医会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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