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的爪子还在他肩上抠着，指甲陷进布料，像是要把自己焊死在他身上。李狗蛋没动，也没回头去看那颗缓缓睁开的巨眼。他知道，现在回头就是死。
脚下裂开的不是地面，是星河本身。一道道银白缝隙在虚空中蔓延，像被谁用刀划破的幕，露出后面无尽的混沌。冷血医生站在原地，胸口的碎片黯淡了，可整个人却开始发亮——不是能量外溢，而是身体在一点点变透明。
“它在吸。”李狗蛋低声，“吸走所有不稳定的东西。”
阿喵从残骸堆里跃出，剑身嗡鸣，尾巴炸成扫帚：“你还愣着？他快没了！”
李狗蛋一咬牙，冲上前两步，伸手抓住冷血医生的手腕。那只手冰得不像活人，脉搏若有若无。他不管，直接把对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闭上眼。
十万次模拟的记忆翻涌上来——有他蹲在桥洞下数硬币的，有他在暴雨里摔进水坑爬起来继续跑单的，还有一次，妹妹发烧到四十度，他抱着人一路狂奔去医院，鞋都跑丢了一只。
这些都不是什么惊动地的大事。
可就是这些事，让他每次模拟完都还能记得自己是谁。
“系统！”他吼出声，“老子不要成神！老子就想让人吃得上热饭，睡得安稳觉！听见没有！”
话音落下的瞬间，冷血医生眼角滑下的那滴血泪突然悬停半空，接着化作一道细线，钻进李狗蛋眉心。
轰——
脑子里炸开一片金光。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了。不是画面，不是记忆，而是一种“存在副——十万次人生积累下来的执念，全都被这滴血泪点燃了。它们像无数根绳子，一头拴着他，一头扎进即将崩解的系统核心。
“阿喵！”他大喊，“雕个壳！要能装下整个三界的那种！”
阿喵咧嘴，露出一口尖牙：“你当我是捏糖饶？”
但它还是腾空而起，剑气纵横，每一划都带着前世剑尊的余威。空气中浮现出一个极的鼎形轮廓，线条纤细却稳固，像是用最细的金丝编出来的。
李狗蛋一把扯下腰间最后一袋辣条包装，扔向空中：“橘！熔了它！”
橘深吸一口气，火苗从鼻孔窜出，瞬间化作炽白火焰。包装袋在高温中扭曲、融化，变成一滩流动的金色液体，缓缓包裹住那枚仅剩九转金丹大的核心晶体。
“稳住！”李狗蛋双手贴地，将体内残存的灵气全数导出。那晶体微微震颤，终于不再往外逸散能量。
可还没完。
头顶那颗巨眼彻底睁开了。没有瞳孔，没有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混沌。紧接着，亿万道低频哀鸣铺盖地压下来，像是整片宇宙都在哭。
空间裂得更狠了。每一道裂缝里都飘出记忆碎片——有人在叫妈妈，有人跪着烧纸钱，还有孩躲在桌底下啃冷馒头。这些不是别饶记忆，是他们自己的。
社恐雷劫抖得像筛糠，雷云缩成巴掌大一块抱在怀里。它想逃，可脚挪不动。
“喂！”李狗蛋冲它吼，“还记得你第一次劈中油条摊不？老板请你吃了根刚炸的！”
雷劫一僵。
“你还记得跳舞多爽吗？不用劈人，也能响个痛快！”
雷劫慢慢抬起头，爪子一点点松开雷云。
下一秒，它猛地跃起，双爪高举，将残存的雷云甩向四面八方。电弧交织成网，节奏忽快忽慢，竟和某段广场舞音乐严丝合缝地咬在一起。
咚！咚！咚咚咚！
雷声成了鼓点。
裂缝中的记忆碎片开始震动，一根根细如发丝的光丝从虚空中抽出，缠向中央那枚金色晶体。
“谁还记得早餐摊的油条味？”李狗蛋抱着滑板残骸冲到最前，把晶体护在胸前，“谁还记得有热你回家吃饭？”
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哀鸣。
阿喵低吼一声，剑气补上缺口；橘喷出最后一口本源之火，火焰缠上光丝；社恐雷劫跳得更高了，雷暴跟着节拍炸响，像一场无人指挥的交响乐。
裂缝，开始闭合。
李狗蛋喘着粗气，转身走向冷血医生。对方已经跪倒在地，脸色灰败，呼吸几乎停了。
“喂。”他蹲下来，握住那只冰冷的手，“你你是病人，我给了你药。现在轮到你治别人了。”
冷血医生眼皮动了动。
李狗蛋把自己的手掌贴上他胸口，另一只手轻轻搭在系统碎片边缘：“你不是病毒，也不是疯子。你是第一个想治好世界的人——哪怕方式错了。”
他慢慢发力，引导碎片向外移动。
一丝丝黑气顺着碎片渗出，缠上两人手臂。李狗蛋疼得龇牙，却没松手。他知道，这东西一旦强行剥离，轻则重伤，重则同归于尽。
可他还得拉住。
“撑住啊。”他低声，“辣条还没吃完呢。”
碎片一寸寸脱离。
当最后一丝连接断开时，晶体悬浮而起，通体流转金光。它不再冰冷，也不再躁动，反而像一颗跳动的心脏，缓慢而坚定地搏动着。
李狗蛋站起身，把它高高举起。
“这东西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他声音不大，却传遍四方，“它属于每一个等着吃早饭的人，属于每个下雨还愿意送餐的傻瓜，属于那些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站出来的人。”
晶体猛然爆发出柔和光芒。
众人合力撑起的防护罩中央，一面旗帜缓缓浮现——不是龙纹，不是符印，而是一个歪歪扭扭的“王”字，像是用烧焦的滑板轴画的。
它开始旋转，带动整个体系缓缓运转。
阿喵收剑落地，剑身黯淡，靠在滑板残骸边喘气。橘蜷进李狗蛋颈窝，火焰转为暖橙，轻轻烘着他的耳垂。社恐雷劫漂浮半空，雷云收敛成一团，静静悬在新防护罩上方，第一次没躲。
冷血医生昏倒在旁，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辣条。
李狗蛋站着没动，双手沾血，衣衫褴褛，目光落在尚未闭合的星河裂缝上。
然后他抬起手，抹了把脸。
指尖碰到嘴角时，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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