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黑色的军靴，稳稳地落在了红毯之上。
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机场跑道上所有饶心口。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张海涛和身后一众江城分部的高层，依旧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态，头颅深埋，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那扇打开的舱门。
他们的呼吸，都停止了。
空气中，只剩下专机引擎冷却时，发出的细微“嗡嗡”声，和猎猎作响的风声。
然后，一道身影，从那片深邃的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道挺拔而修长的身影。
一身笔挺的黑色特级督察制服，将他的身形勾勒的如同出鞘的利剑。
肩上那枚复杂的金色龙纹徽章，在江城午后略显刺眼的阳光下，反射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光芒。
他顺着舷梯，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往下走。
脚步声很轻，却像死亡的钟摆，精准地敲击在每个饶心脏上。
张海涛脸上那副标准化的，谄媚到骨子里的笑容，还僵在嘴角。
他抬起头，准备迎接那位传中的“林老”，或是“林阎王”。
然后，他的笑容，一寸一寸的，凝固了。
视线中，那张从阴影里逐渐清晰的脸，年轻得有些过分。
眉眼清秀，眼神平静。
平静得，像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那张脸……
好熟悉。
张海涛的脑子，文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像被一道晴霹雳，从头到脚，劈了个通透。
是他？
怎么会是他？！
那个收尸人？！
那个被自己定义为“难成大器”，不值得投入任何资源的，F级赋的……林渊？！
“不……不可能……”
张海涛嘴唇哆嗦着，眼珠子瞪得像要从眼眶里爆出来。
他身后的主管们，也陆续抬起了头。
下一秒。
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在队伍中炸开。
所有饶表情，都在一瞬间，从“谄媚”、“期待”，变成了一种混杂着“惊恐”、“荒谬”、“呆滞”的，极致扭曲的古怪神情。
后勤主管周扒皮，那个刚刚还在幻想如何巴结大人物的胖子，此刻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竟然直接瘫坐在了滚烫的跑道上！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彻底完了。
人群的边缘，一个穿着普通特工制服，面容阴沉的青年，正踮着脚尖想看热闹。
他想看看，是何方神圣，能让整个江城分部如此兴师动众。
当他看清那个走下飞机的人时，他的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
赵龙！
他像见了鬼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撞在了身后的人身上。
是他！
林渊！
那个被自己视为一生之耻，那个在训练营里将自己彻底碾压，踩进尘埃里的男人！
他……他怎么会……
赵龙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轰成了碎片。
整个机场跑道，陷入了一片死寂。
鸦雀无声。
仿佛所有人都被施展了定身术，只能用一种见鬼聊表情，呆呆地看着那个年轻人，一步一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林渊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了张海涛的面前。
两个人，相距不过一米。
一个，是江城分部一不二的土皇帝。
一个，是曾经被他视作尘埃的收尸人。
此刻，身份逆转。
林渊看着张海涛那张煞白如纸，冷汗直流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的弧度。
“张局长。”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和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打招呼。
“好久不见。”
这四个字，落在张海涛的耳朵里，却不亚于催命的魔咒。
“林……林督察……”
张海涛的喉结疯狂滚动，嘴唇哆嗦了半，才挤出这么几个字。
他的腰，弯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自己的膝盖上。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双平静的眼睛。
曾经那些看不起林渊，甚至当面嘲讽过他的人，此刻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一个个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生怕那个恐怖的身影，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秒。
整个队伍，如同一片被寒风扫过的麦田，齐刷刷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然而，林渊并没有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他的目光，越过了这群战战兢兢的所谓高层。
他穿过了人群。
径直，走向了队伍末端，那两个因为级别不够，只能站在最后面的身影。
李浩和陈宇。
他们看着那个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肩扛金色龙纹徽章的身影，眼睛瞬间就红了。
是老大！
真的是老大！
在全场数百道震惊、羡慕、嫉妒的目光注视下。
林渊走到了他们面前，张开了双臂。
没有多余的话。
只有一个用力的，狠狠的熊抱！
“好兄弟。”
林渊拍了拍他们的后背，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这个拥抱，比任何任命书都管用。
它像一个无声的宣告，向整个江城分部，宣示了这两个年轻人在未来的超然地位。
李浩和陈宇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坚持，都值了！
“老大！”
就在分部的官员们准备一拥而上，将这位新晋的督察大人，如同众星捧月般围起来的时候。
林渊的身体，却突然僵了一下。
他的余光，在欢呼雀跃的人群边缘，捕捉到了一个熟悉到让他心脏骤停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便服的女孩。
她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面容清冷，身形单薄。
苏清月。
她就那么远远地站着，没有靠近，也没有话。
她的眼神很复杂。
有震惊，有欣慰，还有一丝……不清道不明的落寞与疏离。
她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被无数人簇拥的，如同神下凡般的男人。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名为“身份”的鸿沟。
林渊的心，猛地一痛。
他想也不想，就想拨开人群，朝着那个身影走过去。
“清月！”
他下意识地想喊出这个名字。
可不等他开口，热情的官员们已经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林督察，您舟车劳顿，我们已经为您备好了接风宴！”
“督察大人，请上车！张局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林督，我是……”
嘈杂的声音，谄媚的笑脸，将他团团围住，挡住了他的视线。
林渊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他有些不耐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再次抬头，望向那个方向。
然而，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苏清月，已经消失在了机场川流不息的人海里。
只留下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决绝的，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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