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忘闭着眼,只觉得满耳朵都是凄厉鬼叫,脑壳里像有无数烧红的针在扎。
那层勉强撑起的金光罩子,更是像风雨里头的纸灯笼,忽明忽暗,表面裂开的缝子越来越多,深得吓人,发出嘎吱嘎吱要撑不住的动静。
他能清楚觉出,每一道黑烟撞上来,都像一把冰凿子,狠狠凿在他魂魄根基上,凿得他三魂七魄都在打颤。
耳朵边,尽是那些残魂死前的惨舰咒骂,还有百魂叟那破风箱似的、得意的低笑。
撑不住了……真撑不住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一股更深的寒意就攥紧了他。
撑不住,他和南灵,今儿怕是真要折在这儿,魂魄被那老鬼收进幡里,永世不得超生。
不!不成!
就在这快要垮掉的当口,北忘猛地睁开了眼!
他眼里满是血丝,眼神却亮得吓人,像是烧着两把火。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南灵——她还静静站着,空茫的眼睛对着那杆魂幡,眉头微微拧了一下,像是还在掂量、盘算着什么。
北忘晓得,南灵在找破局的法子,可那需要工夫。
而他们,最缺的就是工夫!
等不得了!
北忘眼里闪过一丝狠劲。
他不再犹豫,舌尖猛地顶住上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咬!
“噗!”
一股滚烫的、带着浓重生气的咸腥味儿,一下子冲满嘴里。
是舌尖精血!
他没咽,也没吐,左手飞快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三张紫符——
这紫符纸色深,厚实,是他师父当年传下的压箱底保命东西,平时绝舍不得动。
他将那口滚烫的舌尖精血,连同胸口一股拼死的念头,对准三张紫符,猛地喷了出去!
血雾沾上紫符的瞬间——
“轰!”
没有寻常火烧的噼啪声,三张紫符同时炸开刺眼的、近乎炽白色的光!
那不是暖火,而是一种纯粹到顶、带着凛然正气的光焰!
光腾起来的刹那,周围那凄厉鬼叫好像都被压下去了,连巷子里那股子无处不在的阴寒邪气,都被逼退了几分。
这火,是以施术人自家的精血元气为引,瞬间烧掉命根本源,激出远超平常的破邪力气!
威力是大,可对施术人自家的损伤,也几乎是永久的,轻则元气大伤,道行倒退,重则折损阳寿,伤及魂魄根本。
北忘这一口血喷出去,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五脏六腑都像被掏空了,一股不出的虚软像潮水般漫过全身,差点让他直接瘫在地上。
可这效果,也是立时见着的!
那炽白的光焰像三团炸开的火球,在北忘身前猛地铺开,化作一片净烈光潮,迎上了还在死命冲撞金光罩子的黑色魂烟!
“嗤——!!!”
比之前厉害十倍百倍的消磨声猛地炸响!
那阵仗,就像烧红的铁块子猛地杵进了雪堆里!
炽白光焰所到之处,浓黑烟气像碰着了克星,发出凄厉变调的尖啸,瞬间就被蒸干、化净,连点儿渣子都没剩下!
那些裹在黑烟里的残魂痛苦脸孔,在光焰里剧烈扭曲,随即就像日头底下的露水,飞快散了,只留下一缕缕极微弱的、像是终于得了解脱的叹息,随风没了。
就喘口气的工夫,那铺盖地、几乎要把他们淹聊黑色魂烟洪流,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炽白光焰化掉、冲散了大半!
原本被黑烟遮得严实的巷子,重新露出了昏黄的光和糙石墙面。
“啊——!!!”
一声远比之前凄厉、痛苦得多的惨叫,从百魂叟那驼背身子里爆出来!
他手里那杆惨白魂幡,像被烈火燎着似的剧烈打颤,幡面上那些挣扎的残魂同时哀嚎,上百个残魂眨眼间就黯了、没了近三成!
幡面自个儿,也现出几块焦黑的印子,上头用血画的符咒光急速暗下去。
百魂叟那只浑浊独眼里,满是没法信的惊怕和肉疼!
这魂幡是他百年心血炼的,每收一个、折磨一个残魂都不容易,眼下竟被这活人子一口血符烧掉近三成!
这损失,简直像割他的肉!
他踉跄着退了两步,捂住心口,魂体都看着虚了不少,气息衰败,显然魂幡受创,连带着他也遭了反噬。
而北忘,在喷出那口血符之后,整个人就像被抽了主心骨,脸色跟金纸似的,身子晃了晃,全凭一股念头硬撑着才没倒。
他大口喘着气,每喘一下都扯得五脏六腑针扎似的疼,眼前金星乱蹦,看东西都重影。
他知道,自家这拼命一击,虽暂时逼退了百魂叟,可也真是到了油尽灯枯的田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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