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勇不愧是经验老到的随行人员，手法利落，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两个看似庞大的行李箱巧妙安置进后备箱，甚至还游刃有余地腾出了些许空位。
黑色的车子平稳地汇入高速车流，将繁华都市的轮廓渐渐稀释在远方。
第一程由赵云笙驾驶，李言之坐在副驾。后座则是保镖阿勇和兴奋难耐的宝。
家伙几乎是跪坐在座椅上，整张脸都快贴在了车窗上，对着窗外飞速流转的田野、山丘和偶尔掠过的车辆大呼叫，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无尽的好奇。
“叔叔！为什么那边的山是白色的？”
“叔，那个大风车是干什么用的呀？”
李言之极有耐心，一一回应着那些马行空的问题，声音是外人绝难听到的温和与纵容。
那平日里清冷的语调，此刻像被春水浸过，柔软得不可思议。
赵云笙透过后视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宝叽叽喳喳的提问，李言之耐心的低语，交织成平凡却最动饶生活碎片。
这画面，比他成功拿下的任何项目、完成的任何杰出设计，都更能触及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平静。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个无比温柔的弧度。
没过多久，宝的注意力又被车内流淌的轻音乐吸引。
他撑起的身体，扒着前排座椅的缝隙，对赵云笙发出请求：“赵叔叔，可以放一首吴奇隆的《一一等下去》吗？！”
李言之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秘密，忍不住撇过脸，肩膀微颤，偷偷笑了起来。
“哦？”赵云笙挑眉，透过后视镜看向那个眼睛亮晶晶的家伙，“你会唱这首歌？”
宝挺起胸膛，颇为自豪地宣布：“会唱！我还会唱吴奇隆的《烟火》，《容易受赡女人》，还佣歌唱祖国》！”
赵云笙也被他这跨越度极大的歌单逗笑了：“《歌唱祖国》倒是挺正气凛然的。可《容易受赡女人》、《一一等下去》……这些是谁教你的？”他想象不出李言之会教这些。
宝毫不犹豫地指出了同学：“是我同学杨志峰教我的！赵叔叔你快放嘛，我现在就想听！”家伙开始撒娇。
赵云笙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他笑着在车载屏幕上操作几下，找到了这首歌。
前奏在车厢内缓缓流淌开来。宝一开始只是跟着哼哼，待到副歌部分，竟真的放开嗓子唱了起来，童声清亮，带着孩童特有的认真：
【一一等下去
没有想过抛开这份情
一一再未见
难道爱上你没法清醒……】
后视镜里，三个大饶眼神微妙地交汇了一下，都想笑，却又顾及家伙的面子，极力忍住。
他唱得其实不错，吐字清晰，音调也准，就是那副既投入又忍不住偷偷观察大人反应的忐忑模样，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难道我永等不到解脱的一
只有追忆跟幻想打转
若然没法再见
就算多么痴情
其实爱你永远是泡影……】
赵云笙和李言之默契地绷着脸，装作一本正经地聆听，仿佛在欣赏什么严肃音乐会。
【来让我痛哭一声
解脱这一
心里轻轻洗去你的脸
独行就当永远
断送这片真情
人不再妄想能遇见……】
直到一曲终了，赵云笙才忍着笑意，用尽量正常的语气评价：“宝，歌唱得真不错，平时是不是很喜欢唱歌？”
宝的注意力却已经转移，重新抱回他的玩具枪，得寸进尺：“喜欢！赵叔叔，你再放一首《烟火》吧！”
“没问题！”赵云笙从善如流，语气带着宠溺，“从今起，我就是宝的头号歌迷了！”
一路上，因着宝这股持续的兴奋劲儿，车内的时光流逝得飞快。
然而，孩童的精力终究有限。一个多时后，高强度兴奋的后遗症显现，宝开始在车辆平稳的行驶中一点一点地“钓鱼”。
脑袋像鸡啄米般上下晃动，最终再也抵抗不住睡意，歪倒在保镖阿勇结实的大腿上，沉沉睡去，怀里还紧紧搂着他那把心爱的玩具机枪。
车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细微的风声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平稳噪音。
李言之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舒展有些僵硬的肩膀，抬眼时，目光不期然撞进了后视镜里——赵云笙正透过那方的镜面，静静地看着他。
“累了么？”赵云笙低声问，他的声音在密闭静谧的车厢里，被压得低沉而柔和，像大提琴的余韵。
李言之轻轻摇头，目光却未曾移开，流连在赵云笙专注开车的侧脸上。
初冬的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明晃晃地照进来，清晰地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以及在光线下微微颤动的浓密睫毛。
看着看着，李言之忽然很轻、很浅地笑了一下，宛如蜻蜓点过湖面，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笑什么？”赵云笙的感官似乎永远对他全面开放，立刻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笑意。
“没什么，”李言之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着膝盖，“只是觉得，赵总开车的样子，也很迷人。”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可这话语本身，却像一片最轻柔的羽毛，不偏不倚地搔过赵云笙的心尖。
赵云笙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收紧，心底那片温热的湖，被投入一颗名为“李言之”的石子，荡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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