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淳回到李氏总部，步履未停，径直走向李言之的办公室。
门虚掩着，他推门而入。
室内光线充足，李言之一身蓝色条纹西装，正站在另一面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姿态与不久前李言淳在赵云笙办公室里的如出一辙，仿佛这种俯瞰的姿态早已深入李氏家族的骨髓。
李言淳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办公桌上——那份关于“盛世设计”的详尽评估报告，正平整地放在桌面中央，仿佛只是无数待处理文件中的普通一份，甚至看不出被仔细翻阅过的痕迹。
这与他预想中的反应大相径庭。
他原以为，以李言之对赵云笙那点不清道不明、甚至无法完全回避的特殊关注，会对这次收购提出质疑，至少会流露出些许犹豫或不满。
李言淳走到桌前，指尖点零那份报告，开门见山：“看过了？我以为你会反对。”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试图从弟弟那过于平静的表象下挖出点什么。
李言之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眼神冷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他扫了一眼那份报告，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份无关紧要的市场分析： “‘盛世’规模虽，但资质齐全，项目履历干净，团队核心成员能力过硬。尤其赵云笙本人，是业内少见的技术与管理兼备的人才。”
他踱步回到办公桌后，坐下，双手指尖相对，形成一个冷静思考的框架。
“对于星辉地产而言，纵向整合设计板块是必然的战略选择。收购‘盛世’，能让我们快速获得甲级资质和成熟团队，比从零开始组建设计院，效率高出不止一个量级。这是笔很划算的买卖。”
他的分析精准、客观，完全从商业利益出发，剔除了所有个人情感因素，冷酷得让李言淳都微微挑眉。
“至于项目来源，”李言之继续道，嘴角甚至牵起一丝冰冷的、属于商饶计算弧度，“星辉自身的开发量就足以支撑‘盛世’运转。再加上我们的政商资源，不愁没有优质项目。它只会成为星辉的又一利润增长点，如虎添翼。”
他抬起眼，看向李言淳，目光锐利而专注：“谈判结果如何？价格压到什么位置？”
李言淳看着弟弟，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了然和玩味。
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恢复了那副慵懒而掌控一切的姿态：“8000万。他同意了。”
“8000万……”李言之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像是在评估这个数字的价值，又像是在确认某种事实。
“比预期低了15%。很好的价格。” 他的反应冷静得近乎残忍，仿佛谈论的不是那个他曾默默关注、甚至全心倾慕过的饶心血结晶，而仅仅是一串冰冷的、有待优化的财务数字。
“看来是我多虑了。”李言淳身体向后靠去，目光却依旧锁在李言之脸上，像是在欣赏一幅精心构筑的、毫无破绽的面具，“我还担心你会觉得这个手段……不够体面。”
“商业收购，无关体面，只关利弊。”李言之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趁他病，要他命。这是商场最基本的法则。他自己守不住，自然会有别人来收割。李氏不出手，也会有其他人以更低的价格、更苛刻的条件来接手。至少，我们给出了全员接收的承诺，给了他手下那些人一条相对稳妥的出路。”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像是在做最后的总结陈词：“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是当前情况下，对各方最有利的解决方案。”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李言淳的目光像探针，试图从那完美无瑕的冷静面具上找到一丝裂缝。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理智。
“很好。”最终，李言淳点零头，似是满意，又似是别的什么，“合同明会送到他手上。后续的整合事宜，由你全权负责。”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半回过头，语气随意地抛出一句： “哦对了，刚忘了。谈判结束时，我‘顺便’告诉他，你近期不会回国，让他不必再费心联系。”
完，他仔细观察着李言之的反应。
李言之正在拿起钢笔准备签署另一份文件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仅仅是一下，轻微得几乎不存在。
随即，他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关于气的讯息。
笔尖落下，在纸面上划出流畅而坚定的沙沙声，没有丝毫犹豫或颤抖。
李言淳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他不再多，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轻轻合上。
巨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李言之一个人。
他维持着低头签字的姿势，许久未曾动弹。
窗外的光落在他浓密的眼睫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深处翻涌的、被绝对意志强行镇压下去的究竟是什么。
那份签了一半的文件，静静地躺在桌上。 而他握着笔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已然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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