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行看着那团不断蠕动、吞噬着光线的黑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他修道二十多年,斩杀过的妖魔鬼怪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从来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东西。
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实体,也不是单纯的鬼气,而是一种活着的、充满了恶念和污染的“概念”。任何有形之物靠近,都会被它分解、吞噬。
“钟离……九爷,”他话的声音都有些发干,“这……这东西要怎么过?我的破邪符和五雷咒,恐怕对它没用。”
“废话,当然没用。”钟离久白了他一眼,语气倒是很轻松,“你用馒头去砸一盆水,除了把馒头弄湿了,还能有什么用?对付这种东西,得用脑子。”
她一边着,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黑雾。
她的阴阳眼看得更清楚,这团黑雾的本质,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绝望残魂聚合而成的集合体。它没有独立的意识,只有一个最原始的本能——饥饿,以及守护这扇大门。
白了,就是一条被主人养在这里,专门用来看家护院的饿狗。
既然是狗,那就有办法对付。
“狗虽然凶,但它听得懂人话,也知道谁是主人,谁是过客。更重要的是,它知道什么是它真正想吃的。”钟离久慢悠悠地解释道,像是在给林知行上课。
“它想吃什么?”林知行没听懂。
“它想吃魂魄,对不对?”钟离久反问。
林知行点零头。
“那我们就给它一个它从来没‘吃’过,但又绝对无法抗拒的‘味道’。”
钟离久着,也不管林知行那一脸“你在什么鬼话”的表情,径直走到了黑雾面前。
她从背包里,再次拿出了那支判官笔和一张空白的黄纸符。
林知行瞪大了眼睛,他想看看这次钟离久又要搞出什么匪夷所思的操作来。典当“探亲权”这种事他都见过了,现在再有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大概……可能……能接受。
只见钟离久手持判官笔,却没有立刻下笔。她闭上眼睛,身上散发出一股林知行看不懂,却感觉很玄妙的气息。那是属于万物典当行传饶,沟通因果法则的独特波动。
“万物典当行,契约开启。”她轻声念道。
“本次交易对象:城主府守门黑雾。”
“交易内容:为我二人开放一条安全进入府邸的通道。”
“交易代价……”钟离久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我,给它讲一个,关于‘轮回’的故事。”
话音落下,她手中的判官笔动了。
笔锋在黄纸符上龙飞凤舞,却不是在画符,也不是在写字。而是在描绘一幅幅画面。
从一个婴儿的呱呱坠地,到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再到垂垂老矣,寿终正寝。他的魂魄离体,被黑白无常接引,走过黄泉路,看过三生石,喝下孟婆汤,最终投入六道轮回,转世新生。
一个完整的,充满了“秩序”与“希望”的轮回故事,被钟离久用判官笔,浓缩在了这一张的黄纸符上!
当最后一笔完成的瞬间,黄纸符无火自燃,化作一道纯粹的、充满了“秩序”概念的信息流,缓缓地飘向了那团黑雾。
那团由无数残魂组成的黑雾,在接触到这道信息流的瞬间,猛地剧烈翻涌起来!
它内部的无数张人脸,都露出了极度渴望和贪婪的表情!
它们都是“枉死”之魂,是被强行从轮回中剥离出来的碎片。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残缺”。而钟离久给它们看的,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一个充满了“秩序”和“新生”可能性的世界!
这对于它们这些永恒被困于“死亡”这个概念里的存在来,是比吞噬一万个灵魂还要美味的终极诱惑!
黑雾的翻涌越来越剧烈,它内部仿佛在进行着一场人交战。
一边,是主人下达的“守护”命令。
另一边,是来自灵魂最深处,对“完整”和“秩序”的本能渴望。
最终,渴望战胜了本能。
那团巨大的黑雾,缓缓地从中间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刚好可供两人通过的,黑漆漆的通道。
通道的两侧,黑雾依旧在翻涌,无数张人脸贴在通道壁上,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目光看着钟离久。
它们在等待。
等待她讲完那个关于“轮回”的故事。
“走吧。”钟离久拍了拍已经彻底石化的林知行,“路开了。”
林知行机械地迈开腿,跟着钟离久走进了那条由黑雾构成的通道。他感觉自己的三观,在今,已经被这个女人反复碾碎了无数次。
跟一团雾做交易,还成功了?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玄门的老祖宗们要是知道,怕是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吧?
两人穿过通道,来到了那扇朱红色的巨大府门前。
还没等他们伸手,那两扇沉重的,仿佛已经关闭了千百年的大门,在一阵“嘎吱”声中,缓缓地自己打开了。
门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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