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却穿不透紫禁城厚重的宫墙。韦宝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的耗子，失魂落魄地溜回皇宫。西华门外药铺那惊魂一刻，如同冰水浇头，让他从头到脚都透着寒气。
杀手楼！那手腕上诡异的刺青，老头冰冷审视的目光，还有那看似寻常却步步杀机的对话……他们不仅知道他，还摸清了神龙教的联络方式！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自以为隐秘的行踪，在对方眼里或许早已透明！
无处可逃。这四字像沉重的枷锁，套在他的脖子上。
他浑浑噩噩，本能地朝着自己那间低矮庑房挪去。此刻，只有那狭逼仄、勉强算是个窝的地方，能让他稍微喘口气。
眼看房门就在前方。
吱呀——
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藏青色管事太监服色、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冷漠的笑容。韦宝认得他，是敬事房分管他们这片杂役的头目，姓王，平日最是势利。
“桂子？正好。”王太监尖细的嗓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收拾收拾，换地方了。”
韦宝一愣：“换……换地方？”
“嗯，”王太监用拂尘指了指不远处，“海公公那边缺个机灵点的人手伺候，点名要你过去。这可是大的造化，别磨蹭了，赶紧的！”
海大富？！
韦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那老狐狸刚刚才默许他离开，转眼就通过敬事房正式调人？他想干什么？近距离监视？还是……更方便下手？
“王……王公公……”韦宝挤出笑，试图挣扎，“海公公那边规矩大，奴才笨手笨脚，怕伺候不好，反而惹他老人家生气，是不是……”
王太监脸色一沉，拂尘一摆：“啰嗦什么！海公公亲自开的口，谁敢驳？让你去就去！再废话，仔细你的皮！”
完，不再理会韦宝，扭身走了。
韦宝僵在原地，看着那洞开的房门，只觉得那不再是暂时的避难所，而是一张正在缓缓合拢的巨口。
海大富的院子……那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比杀手楼的埋伏更令人心悸。
但他有选择吗？
没樱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重新堆起那副混不吝的、带着点谄媚的笑容。
“嗻！奴才这就收拾！”
海大富的院落依旧那般阴冷死寂，但今日，偏厢一间屋的门开着，里面收拾出了一张板床和一张破桌，显然就是给他的“新窝”。
韦宝抱着自己那点可怜的铺盖卷挪进去，心里七上八下。
正屋里没有任何动静，海大富仿佛不存在。
整整一，风平浪静。海大富没有叫他，也没有任何指示。这种诡异的平静，反而更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韦宝待在屋里，坐立难安，耳朵却竖得像兔子，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声响。
黄昏时分，一个太监低头送来晚饭，两个冷馒头，一碟咸菜，放下就走，全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韦宝食不知味地啃着冷馒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正屋那扇紧闭的房门。
夜色渐深。
院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海大富那缓慢沉重的步子，而是两个……轻盈却带着一丝鬼祟的脚步声，正朝着他这间偏厢而来！
韦宝浑身寒毛一炸！猛地吹熄油灯，缩到窗边阴影里，屏住呼吸，从窗纸破洞向外窥视。
月光下，两个穿着紧身水靠、身形矫健的黑影，正悄无声息地摸到他的窗下！其中一人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形状奇特、闪着幽蓝光泽的短弩！
不是杀手楼的人！这装扮，更像是……水鬼或是某种专门从事隐秘勾当的死士！
他们的目标明确——就是他的屋子！
韦宝心脏狂跳，几乎要窒息！海大富！这一定是海大富的试探！或者根本就是灭口！
他下意识去摸怀里的神龙飞刀！
就在窗外那人举起短弩，对准窗内，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
正屋那扇一直紧闭的房门，毫无征兆地开了一条缝！
一点寒星，快如闪电，无声无息地从门缝中射出！
噗！
一声极轻微的闷响！
窗外那持弩之人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咯咯”两声怪响，手中短弩坠地，人已软软瘫倒下去！
另一名黑影大惊失色，根本来不及查看同伴，身形猛地向后急掠！
正屋门缝中再次飞出一道乌光！
那黑影身在半空，勉强一扭，乌光擦着他肋下飞过，带出一溜血花！他闷哼一声，却不敢有丝毫停留，借着夜色掩护，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院墙之外，速度快得惊人！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黑影出现到一人毙命一人重伤逃遁，不过两三息功夫！
院子里再次恢复死寂，只剩下那具迅速冰冷的尸体和淡淡的血腥味。
正屋的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仿佛从未打开过。
韦宝缩在窗下，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手脚冰凉。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点寒星和那道乌光，都是从海大富屋里发出的！那老狐狸……出手救了他？
为什么？
试探？警告？还是……做戏？
那两名刺客又是谁派来的？不是杀手楼，那会是谁？太后？还是其他藏在暗处的势力？
这深宫里的水，实在太浑，太深！
良久，院外才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显然是侍卫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
海大富那嘶哑平淡的声音终于从正屋里传出，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外面：
“有毛贼惊扰，杂家已料理了。拖下去，查查来历。”
“嗻！”外面侍卫恭敬应声，很快将尸体拖走，清理痕迹，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韦宝缓缓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气。
恐惧依旧盘旋不去，但一种极度的困惑和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屈辱感，却更强烈地涌了上来。
海大富……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老狐狸的院子里，藏着的不仅是秘密，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致命的杀局。
而他，已被彻底困在了局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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