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荆野瞳孔倏地睁大。
他的妻子七月，正站在不远处，挺着孕肚，脸色苍白、眼中含着水光、一瞬不瞬望着他。
震惊、狂喜、后怕、以及铺盖地的担忧……
苏七月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地冲出眼眶。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失声痛哭出来。
这无声的对视，不过短短一瞬，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下一秒，苏七月快步冲到担架旁，颤抖的手指精准地搭上了老饶手腕。
“脉搏细弱，呼吸浅促。张，氧气！准备强心针！”她迅速检查老饶瞳孔、呼吸，动作快如闪电，专业得令人心折。
顾荆野依旧单膝跪在原地，没有动。
从苏七月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
深沉，滚烫。
直到确认老人生命体征暂时稳住，被卫生员接手抬走，顾荆野站起身，一把攥住苏七月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那双手冰冷、粗糙、沾满泥污，还在微微颤抖。
“苏七月！”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谁让你来的？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你的身体！孩子！”
苏七月抬起头，迎上他那双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她的眼中还含着泪，眼神却异常倔强。
“我是军医。”她每个字都穿透顾荆野的怒火，“这里需要我。伤员等不起。”
“就像你，是团长，要对得起这身军装。我……也得对得起军医这个称号！”
顾荆野紧绷的下颌线条微微颤抖。
苏七月用力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搭在了顾荆野的手腕上。
这是她长久以来的习惯。
每一次他执行任务归来，无论多累，她都会第一时间为他搭脉，确认他的平安。
顾荆野的身体僵了一下，想要挣脱，却被她牢牢抓住了。
指尖下传来的脉象，沉而有力，却带有微弱虚浮和急促！
苏七月的心一沉，抬眼看向他。
他受伤了。
或者，体力透支到了极限。
不等她开口，顾荆野一用力，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哭什么。”他低头，“老子死不了！”
“有你们娘仨在，阎王爷敢收我？！”
苏七月明白了。
他在掩饰！
他怕她担心，怕她哭！
苏七月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但不再是因为恐惧。
她反手紧紧回握住他的大手，“你过的，你在哪，我就在哪。我到做到。”
“我在哪，你就得在哪儿！顾荆野，你答应过我的！”
他轻轻拥住她，“嗯，我答应你的，这是一辈子要遵守的命令！”
“孩子……怎么样？”
完，伸手轻轻地覆上了她高耸的腹部。
“他们很乖。”苏七月含泪笑了，将他的手按得更紧些，让他感受那奇妙的胎动，“知道爸爸在救人，一直都很安静，很懂事。”
掌心下，清晰地传来腹中两个家伙充满活力的律动。
他所有的坚硬外壳，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低下头，滚烫而用力地吻上了她沾着泪水的唇！
这个吻里，掺杂了超越生死、血脉相连的深沉爱意。
如同一个无声而震撼的誓言，宣告着生命的顽强与爱的永恒。
雨，不知何时彻底停了。
回去路上已黑透。
军用吉普车后座上，苏七月疲惫地倚靠着椅背，头微微歪向顾荆野的肩膀。
顾荆野坐得笔直，宽厚粗糙的大手，稳稳地包裹着苏七月放在腿上的那只手。
十指紧扣，掌心相贴。
紧绷了一整的神经，在这缓慢而安稳的归途中，终于得以松弛下来。
车子驶入驻地家属区时，已是深夜。
只是，家属院里仍旧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那是军嫂们，在等待丈夫回家。
顾荆野率先下车，绕到苏七月这边，心搀扶她下来。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声音紧张。
借着路灯的光芒，仔细对着妻子上下端详，在她高挺的孕肚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苏七月摇摇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真没事。我自己是医生，身体有没有问题，我还不知道吗？”
语气轻松，试图驱散他的担忧。
俩人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距离家门还有十多米，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走出一个瘦的身影，是林秀兰。
她身上披着件单衣，头发散乱，看到女儿回来了，满脸急切，“七月，你可算回来了！吓死妈了！”
一把抓住女儿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声音哽咽，“这肚子没颠着吧？啊？有没有不舒服？快进屋快进屋！”
她完全忽略了旁边同样一身泥泞的女婿，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挺着大肚子的女儿。
院子里，土豆兴奋地摇着尾巴，绕着苏七月的腿打转，发出呜呜的亲昵声。
顾荆野看着岳母的反应，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理解一个母亲的心。
“妈，我没事，真没事。”苏七月任由母亲拉着，温声安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秀兰忍不住絮叨，“锅里烧着热水呢，赶紧的，都洗洗！这浑身的泥浆子，看着就难受！换身干爽衣裳！七月，你先洗！”
“妈，让荆野先洗吧，他……”苏七月话没完，就被林秀兰打断。
“他个大男人怕什么，你身子重，又淋了雨，别着了寒气。听妈的，你先洗！”林秀兰看向顾荆野，“荆野啊，你等等，我再给你烧一锅。”
顾荆野连忙道：“妈，不用，我用冷水就行，早习惯了。”
他看着岳母眼中只有女儿的模样，心头微暖，却也明白，在岳母心里，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女儿和外孙的平安。
苏七月拗不过母亲，只得先去洗澡。
只是，在外面洗澡，哪里比得上空间方便？
关键是，她得弄清楚顾荆野的身体状况。
所以，借故让他在旁边帮忙，等林秀兰进了屋子，意念一动，和顾荆野一起进入空间。
空间里，灵泉汩汩流淌，药圃散发着安神的清香，恒常柔和的光线照亮了这片私密地。
“把衣服脱了。”苏七月目光紧紧锁住顾荆野，眼里的担忧快要溢出来。
顾荆野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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