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霞也皱起了眉，有些尴尬地看着陶晓倩。
陶晓倩脸色微白，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反驳婆婆。
苏七月放下茶杯，“潘大娘，您这话，我得纠正几点。”
老太太一愣。
“生男生女，是由男人决定的，这是科学！”
老太太张了张嘴，“我……””
苏七月没给她插话的机会，目光扫过抱着孩子的陶晓倩，“晓倩的身体，一直都没什么大问题。之前怀不上，问题出在潘大勇同志身上。是他身体需要调理，才连累晓倩跟着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被人指指点点。这责任，不该推到她头上。”
潘大勇站在一旁，脸腾地红了，尴尬地低下头。
“最后一点。”苏七月看向老太太，眼神锐利，“您想让晓倩再生，没问题。但前提是她这个月子必须坐好！坐满四十二，不能碰凉水，不能劳累，营养要跟上，心情要舒畅。月子坐不好，落下病根，别再生，就是眼前这个孩子，她都可能没精力带好。”
“您要是真为她和孩子着想，现在最该做的，是好好伺候她这个月子，让她把身体彻底养回来！”
潘老太太感觉到周围军嫂鄙夷的目光，最终讪讪地低下头：“哎哎，苏医生得对，是老婆子糊涂了……晓倩，妈一定好好伺候你坐月子……”
……
离开潘家，王慧霞挽住苏七月的胳膊，“七月，你刚才的太解气了。那老太太，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晓倩这胎要不是生了个儿子，你看她今能有好脸色？真为咱们女人不值！”
苏七月扶着腰慢慢走着，叹了口气：“是啊，思想观念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我们能做的，就是用知识和道理，一点点去敲打。”
王慧霞点点头，忽然瞄向苏七月的肚子：“哎，七月，真的，你这肚子……尖尖的，都像男孩儿。你自己把脉，就没摸出点啥来？”
苏七月失笑，摇摇头：“真不知道。男孩女孩都好，都是我和荆野的宝贝。”
其实她自己也好奇得要命，只是强忍着没去探究，想把这份惊喜留到最后。
……
随着怀孕月份变长，苏七月的肚子已经大得惊人，像揣着两个沉甸甸的西瓜，低头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行动越发笨拙，连弯腰系鞋带都需要顾荆野代劳。
顾荆野的紧张和疼惜，也随着她肚子的膨胀而与日俱增。
只要在家，他所有的感官和行动，都围绕着苏七月运转。
每变着花样做可口的饭菜给她。
今是软糯的米红枣粥配嫩滑的蒸蛋羹，明是手擀的细面条卧两个溏心荷包蛋，后是特意托人从县城捎回来的新鲜馄饨。
他记得苏七月所有细微的口味变化，咸镰了，想吃酸了还是馋甜了。
苏七月看书或写稿时，手边的水杯永远是满的，温度永远刚刚好。
夜里她腿抽筋，一声轻哼就能让浅眠的顾荆野瞬间惊醒，熟练地帮她按摩缓解。
无论团里多忙，夕阳西斜时，顾荆野的身影总会准时出现在院门口。
这是他雷打不动的陪散步时间。
家属院里，人们常能看到这一幕：高大挺拔的边防团长，耐心地陪着步履蹒跚、肚子浑圆的妻子，在洒满金色余晖的路上慢慢走着。
这份细致和坚持，在家属院那些军嫂们眼里，简直是独一份的稀罕景。
苏七月有灵泉滋养，有医术傍身，孕期其实比寻常孕妇舒坦太多。
但顾荆野这份近乎虔诚的呵护，依旧让她心里暖得发胀。
她常常笑他题大做，他却总是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我媳妇，我孩子，再心都不为过。”
这傍晚，夕阳美得不像话。
顾荆野照例扶着苏七月在驻地内慢慢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靠近大门口的地方。
晚风带着训练场传来的口号声，吹拂着两饶衣角。
就在他们准备转身往回走时，眼尖的苏七月瞥见大门外的一抹身影。
只见那人躲在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下，怀里抱着个东西，缩头缩脑的朝里面张望。
“荆野，你看那边……”苏七月轻轻拽了拽顾荆野的袖子。
顾荆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眉头微蹙。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的注视，像受惊的兔子，缩回树后，转身踉踉跄跄地消失在路尽头。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苏七月和顾荆野都认出来了。
那是赵秀莲。
冰冷坚固的部队大门，隔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门内，是秩序、安稳，是被丈夫捧在手心呵护的苏七月，腹中承载着双倍的期待与祝福，每一步都踏在坚实的大地上。
门外，是抱着被视为耻辱和累赘的孩子，像无根浮萍般流离失所的赵秀莲。她的世界，只剩下绝望的泥沼。
因为颠簸和饥饿，赵秀莲怀里的孩子开始细声啼哭。她对此浑然不顾，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路上狂奔，直到确认没人追来，才背靠着一堵土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汗水混着泪水流进嘴角，又咸又涩。
她低头看着襁褓里那张皱巴巴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厌烦和憎恶涌上心头。
就是这个孽种，毁了她的一切，毁了她攀上蔡广坤过好日子的美梦，毁了她所有的指望！
“别哭了，再哭我打死你！”她恶狠狠地对着婴儿低吼，眼神凶狠。
婴儿被她吓得一哆嗦，哭声反而更大了，尖锐刺耳。
赵秀莲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她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抱着孩子跑到部队大门口来？
是走投无路下的本能？
还是心底深处那点妄想？
她最近总做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生完孩子，身体轻盈，没有负担。
她把孩子随意地塞到苏七月怀里，苏七月很熟练地抱着孩子，轻声哄着。孩子很快就不哭了，安静地睡着。
而她赵秀莲，则一身轻松，打扮得花枝招展，准备去见她的老相好……
这个梦如此清晰，如此美好。
乃至于，当她醒来面对冰冷的现实时，落差巨大得几乎要发疯。
刚才在门口，远远看见苏七月和顾荆野沐浴在金色的夕阳里手牵手的画面，那一瞬间，赵秀莲很想把孩子塞给苏七月，让苏七月帮她带着，就像梦里那样！
可她知道，这是痴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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