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迹不对。”
深夜的太医院档案库，沈清辞举着烛台，指尖轻触泛黄纸页上的墨迹，烛火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跳动，映出紧蹙的眉峰。
温若雪凑近细看，呼吸骤然一滞：“这是...两种笔迹！”
《永昌十三年贵妃脉案》的册页上，“脉象沉紧”的“紧”字墨色明显深重，笔锋也与前后文不同，更可疑的是，页脚记录诊脉时辰的位置，有细微的刮改痕迹。
沈清辞取来清水，用棉签轻轻擦拭。被刮改处渐渐显露出原来的字迹——
“戌时三刻”。
而覆盖其上的，却是“亥时正”。
“有人改了诊脉时辰。”她声音发冷。
顾九娘举着烛台的手微微发抖：“改这一个时辰，有何意义？”
“意义重大。”温若雪快速翻阅其他册页，“戌时是苏明月值守，亥时是陈院判...”
她突然顿住，抽出另一本脉案：“看这里！陈院判在亥时正记录的脉象，与戌时截然不同！”
三本册页并排摊开，真相触目惊心：
戌时记录：“脉沉紧，舌淡苔白，四肢厥冷...”
亥时记录：“脉浮数，舌红苔黄，体热盗汗...”
而最终呈报御前的版本，竟将两次诊断混为一谈，捏造出“寒热交替”的疑难症状。
“好个偷换日！”沈清辞指尖几乎掐进掌心。
窗外忽然传来细碎脚步声。
“有人来了！”顾九娘急忙吹熄烛火。
黑暗中，档案库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佝偻身影提着灯笼进来，径直走向她们藏身的书架。
就在灯笼即将照到暗处时，温若雪突然洒出一把安神香，来人闷哼一声，软软倒地。
“是看守档案库的老太监。”顾九娘辨认出来人，“他怎么会...”
沈清辞检查老太监的衣袖，摸出串钥匙：“他不是来巡夜，是来取东西的。”
钥匙串上挂着巧的铜牌，刻着“丙字库”三字。
温若雪倒吸凉气：“丙字库存放着御药房的出入记录！”
丙字库尘封已久，锁孔都已锈蚀。
沈清辞费劲地打开铁锁，霉味扑面而来，架上堆满账册，记录着历年药材进出。
“永昌十三年...在这里！”顾九娘抽出一本厚册。
烛光下，册页记载着惊心事实：
九月初七，入库山雪莲三株；
九月十三，出库雪莲两株；
九月廿八，紧急补录：雪莲损毁一株。
“不对。”温若雪指尖点着补录那行，“这笔墨是新的！”
沈清辞蘸水轻拭，“损毁”二字果然化开，底下隐约露出“调换”的字样！
“他们用假雪莲换走了真品！”顾九娘失声惊呼。
突然，库门外传来铁链声响。
“糟了！”温若雪冲向门口，“被锁住了！”
黑暗的库房中，三人屏息聆听门外动静。
“看来有人不想我们查下去。”沈清辞冷静地摸索墙壁，“找其他出口。”
顾九娘突然想起：“我爹过，丙字库有通风暗道...”
她在墙角摸索许久，终于找到活动的砖块，用力推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通道。
“快走！”
她们依次爬入暗道，身后传来库门被撞开的声响。
暗道通向御药房后院，夜风裹着药香拂面而来。
温若雪突然拉住沈清辞：“看那边！”
月光下，两个太监正抬着木箱鬼鬼祟祟地往后门去，箱缝间漏出些微粉末，在石板上闪着诡异蓝光。
“是寒毒药材！”温若雪压低声音，“他们在转移证据！”
沈清辞悄然跟上，只见太监将木箱装上马车，往城外方向驶去。
“要追吗？”顾九娘急切地问。
“不必。”沈清辞目光冰冷，“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翌日清晨，沈清辞求见萧彻。
御书房内，她将连夜整理的证据呈上：
“陛下请看，这三处笔迹明显出自不同人之手。”
萧彻凝视着被篡改的脉案，指节渐渐发白：“所以母妃她...”
“贵妃娘娘中的确实是寒毒，但有人篡改诊脉记录，延误诊治时机。”
她又呈上御药房记录：“更有洒换药材，使太医院误判病情。”
萧彻猛地攥紧拳，朱笔在奏章上划出长长一道红痕。
“可有查出是谁主使？”
沈清辞与温若雪对视一眼，轻声道：
“所有证据都指向...已故的陈院牛但臣女以为，幕后另有其人。”
她指向最后那页记录：“能指使院判篡改脉案，调动御药房药材，此人身份绝不简单。”
窗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李承恩慌张进来：
“陛下！陈院判的宅邸昨夜起火了！”
焦黑的废墟前，沈清辞蹲身检查。
“火油的味道。”她捻起焦土在鼻尖轻嗅，“是纵火。”
温若雪在瓦砾间发现个烧变形的铁盒：“快来看！”
铁盒中藏着本焦糊的册子，依稀可见“苏”、“北狄”等字样。
“这是...”沈清辞心展开残页，上面记录着数次秘密会面：
“腊月初八，苏氏携北狄使者入府...”
“正月十五，收北狄珠宝两箱...”
最惊心的是最后一页：
“事成之后，扶三皇子上位...”
萧彻看着残页，眼中翻涌着雷霆之怒：
“好个苏家！好个北狄！”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赫然出现冰碴。
“陛下！”沈清辞急忙扶住他。
寒毒，终究还是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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