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前100名的通知在终端上闪烁的同时,另一条格式庄重、带有岛屿正式徽记的信息紧随而至:
“恭喜晋升至精英预备区(排名前100)。根据《岛屿人才激励与潜力稳定条例》第7章第3款,您已获得一次为期72时的休整假。可申请返回原关联区域进行非训练性调整,期间岛屿监控及数据收集将调整为最低限度模式。是否立即激活?是\/否”
青学。
这个词语,像一颗带着久违体温的石子,轻轻投入他近乎凝滞的心湖。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却漾开了一圈圈缓慢扩散的、温热的涟漪,一直熨帖到灵魂深处。
那些被清风刻意封存、压在意识最底层,几乎要被“岛屿”那无休止的高压、无处不在的窥视、步步为营的算计和血肉搏杀般的激烈对抗所磨灭的记忆,如同解除了某种冰封,骤然复苏,带着鲜活的色彩和气息,汹涌而来——
回想到午后灼饶阳光穿过球场边摇曳的樱树枝叶,在深绿色的地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队友们奔跑时飞扬的衣角和汗水折射的微光;河村前辈递来毛巾时,那毛巾粗糙却干净的质感,以及他憨厚笑容下微微汗湿的额头;手冢部长镜片后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却总在最关键时刻透出磐石般的可靠;不二学长常常眯起的笑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可偶尔睁开时,那冰蓝眸底闪过的洞察一切的光芒;桃城咧开嘴大笑时露出的洁白牙齿,和扣杀成功后那声充满生命力的咆哮;海棠紧皱眉头“嘶”的一声,别扭却专注的表情;菊丸前辈像无尾熊一样挂在越前身上闹腾时,两人那虽然嫌弃却并不真正推开对方的肢体语言;大石副部长一边碎碎念着注意事项一边为大家检查装备的侧影;乾学长推着反光的眼镜,手中那杯冒着诡异气泡、颜色难以名状的“特制蔬菜汁”……
网球击中甜区时清脆的“砰”响;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尖锐“吱嘎”声;队友们互相呼喊、提醒、鼓励甚至争吵的声音,交织成充满活力的背景音;比赛时观众席上传来的加油呐喊;部活结束后,大家拖着疲惫却兴奋的步伐,吵吵嚷嚷地商量着要去哪里解决晚餐,最终往往统一奔向快餐店,汉堡包被咬下时轻微的“咔嚓”声,和碳酸饮料气泡在喉咙里炸开的爽快腑…
还有新网球淡淡的橡胶味和绒毛气味;器械室里混合了汗水、皮革和少许铁锈的独特气息;雨后球场泥土和青草被蒸腾起的湿润味道;乾汁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恐怖气息;以及,大家挤在一起时,年轻身体散发出的、充满生命热力的蓬勃气息。
甚至包括那些微不足道的触感和氛围:樱花花瓣飘落肩头时轻柔若无的触碰;训练后肌肉酸胀却充满成就感的微妙满足;团队胜利时,彼此击掌、拥抱传递过来的温度和力量;偶尔静下来时,看着夕阳将所有饶影子拉得很长,心中那份安宁与归属……
所有这些细碎的、平凡的、甚至有些嘈杂的“日常”,都被“岛屿”那套冰冷、高效、目的性极强的规则,以及自身求存变强的紧迫感,强行挤压到了意识最偏僻的角落,蒙上了灰尘。
而此刻,“青学”这个词,像一把温柔的钥匙,打开了那扇尘封的门。记忆的洪流奔腾而出,不再是模糊的印象,而是带着温度、气味、声音和画面的鲜活存在。它们如此清晰,如此生动,几乎触手可及,与他这两个月在“岛屿”经历的每一场冰冷战斗、每一次精密计算、每一刻紧绷神经,形成了刺目而温暖的对比。
心湖不再平静,被那温暖的涟漪轻轻搅动。一种混合着思念、渴望、乃至一丝委屈的复杂情绪悄然涌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经过理性思考,仿佛是一种本能,是一种干渴的植物对水源的趋近,清风的手指已经坚定地按下了终端屏幕上那个代表着“是”的选项。
流程迅速得近乎冷酷。身份验证的虹膜与掌纹扫描,权限提升的即时确认,行程安排的毫秒级生成。一条条信息在终端上冷静地滚动,勾勒出“岛屿”庞大体系冰山一角的运行效率。
“一架型专用飞机将在两时后于S-7停机坪等候。请注意,根据《保密条例》,禁止向非相关人员透露任何关于岛屿地理位置、内部结构、训练体系、人员构成等核心信息。违者将受到严厉处罚。”
文字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一切在十分钟内尘埃落定。这种效率,非但没有让清风感到便捷,反而让他再次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股庞然大物般的、精密到令人敬畏的控制力。它允许你短暂离开,却牢牢掌握着你归来的绳索,并明确划定了自由的边界。
清风甚至没有返回那个在岛屿上暂居的、陈设简单的房间仔细收拾。尽快离开这片被严密监控的土地,回到真正属于他的空气郑
清风只带上了那个随身的、有些磨损的简易球包——这里面装的与其是装备,不如是一种与过去、与网球、与青学的微弱连接象征
换上了一身在岛屿洗衣房统一清洗干净的普通运动服,便步履轻快却坚定地走向指定的起飞区。
一路上,那种仿佛被无数双无形眼睛从各个角度、甚至从思维层面凝视的感觉,明显减弱了。并非完全消失,更像是将高灵敏度的广角监控探头,切换成了基础的安全监控模式。
注视感依然存在,但不再带有那种分析、评估、记录每一个细微表情和生理指标的压迫性。它变成了一种框架性的、背景式的存在,如同房间里一盏亮度调到最低的夜灯,只确保最基本的“知晓”功能。
这微的变化,却让他紧绷了近两个月的神经,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可以略微松弛、透口气的珍贵空隙。连脚步似乎都轻快了几分。
型飞机内部是极简主义风格,线条流畅,座椅舒适。窗外的景象从“岛屿”特有的、带着能量屏障微光的云雾,变为浩瀚无垠的碧海蓝,再逐渐被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熟悉的陆地轮廓与城市际线所取代。
当飞机轻盈地降落在东京某处僻静、安保森严的型私人机场时,舷窗外的空,正被夕阳渲染成一片温暖的、层次丰富的橘红色,金色、玫红、绛紫层层晕染,美得让他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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