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内，祁运也被宫外隐约传来的喊杀声和那令人心悸的邪气惊动了。
“外面……外面打起来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脸色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紫月连忙按住他，脸色凝重地点头：“嗯……听着动静很大……应该是陛下开始动手清剿申公礼的势力了……”她侧耳倾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反玄盟是乐于见到申公礼覆灭的，但仙帝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也让她感到心惊。
“妈的……可惜爷我不能亲眼去看看那老阉狗是怎么死的！”祁运又是兴奋又是遗憾，忍不住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窗外一道黑影如同大鸟般掠过！随即，一个冰冷的东西“啪”地一声被打穿窗纸，射了进来，钉在了房间的柱子上！
那是一支尾部还在微微颤动的黑色袖箭！箭杆上，似乎还绑着一卷纸条！
紫月脸色一变，瞬间拔剑护在祁运身前，警惕地望向窗外，但那黑影早已消失无踪。
祁运却盯着那支袖箭，瞳孔微缩。这箭的制式……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是那个灰衣人？！
“看看……那纸上写的啥……”祁运哑声道。
紫月犹豫了一下，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心地取下袖箭，展开那卷的纸条。
只见上面用一种凌厉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申遁密道，南疆使团，欲挟碎片，速决！”
纸条右下角，画着一个简单的、扭曲的灰色云纹图案。
祁运看到那行字，脑子“嗡”的一声！
申公礼跑了？！还要去找南疆使团？！而且……“欲挟碎片”？那老阉狗怎么知道碎片在我这儿？！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申公礼狗急跳墙，很可能会把自己的秘密捅给南疆使团，甚至以此为投名状，换取庇护！如果让南疆使团知道碎片在自己身上……
祁运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刚刚因为申公礼被清算而带来的狂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大的危机，已然迫近！
景阳宫内，祁运被那支突如其来的袖箭和纸条上的消息惊得魂飞魄散，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连手臂上那火烧火燎的剧痛都暂时忘了！
“申公礼跑了？！还要去找南疆使团告密？！操他大爷的！这老阉狗临死还要拉爷我垫背！！”祁运又惊又怒，破口大骂，气得浑身发抖，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的抽痛。
紫月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她迅速将纸条在烛火上烧成灰烬，眼神锐利地扫视窗外，压低声音道：“这消息来源可靠吗？灰衣人……他到底是谁？为何屡次示警？”
“管他是谁！现在没工夫琢磨这个！”祁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必须立刻告诉皇上！绝不能让申公礼和南疆使团碰头！不然爷我就死定了！”
那可是关乎《混元宝鉴》碎片！是他最大的秘密和保命底牌！一旦被南疆使团知道并捅出来，皇帝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他私藏重宝，心怀叵测？到时候，就算他立下再大的功劳，恐怕也难逃一死！甚至生不如死！
就在他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将这惊消息立刻传递给皇帝之时，景阳宫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甲胄碰撞的铿锵之音！
紧接着，一个尖细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高声响起：“陛下口谕到！宣景阳宫近侍康公公，即刻前往养心殿见驾！”
祁运和紫月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凛！
皇帝在这个时候宣召？！是福还是祸？是因为申公礼的事？还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祁运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紫月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镇定。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没受赡手勉强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哑声道：“奴婢……奴婢领旨……请公公稍候，容奴婢整理仪容……”
门外安静了一下，随即那声音又道：“康公公不必拘礼，陛下有旨，您有伤在身，可以乘软轿前往。”
竟然还有软轿？这待遇……祁运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了。皇帝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很快，两个低眉顺眼的太监抬着一顶轻便软轿进来，心翼翼地将几乎无法行走的祁运扶了上去。紫月也想跟上，却被宣旨太监客气而坚决地拦在了宫内。
“陛下只宣召康公公一人。姑娘请留步。”
紫月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祁运被抬走。
一路无话。祁运坐在软轿上，心思电转。皇宫之内，依旧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零星喊杀声和法术轰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未散的能量波动，显示着清洗仍在继续。但主要的道路已经被肃清，随处可见持戈而立的禁军士兵和气息冰冷的影卫，整个仙宫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之郑
养心殿外，守卫比平日森严了数倍。带队的侍卫验过腰牌，仔细检查了软轿（甚至用一种奇特的镜子照了照祁运，似乎是在检测有无邪术伪装），才挥手放校
进入养心殿，祁运立刻感到了一股无形威压。萧琰并未坐在龙椅上，而是负手站在那副巨大的疆域图前，背对着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明黄色常服，身姿挺拔，但不知为何，祁运却感觉那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冰冷的怒意。
秦老公公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一旁，看到祁运被抬进来，微微点零头。
“奴婢……奴婢叩见陛下……”祁运挣扎着想从软轿上下来行礼，声音虚弱不堪。
“免了。”萧琰没有转身，声音平淡地传来，“看座。”
立刻有太监搬来一张铺着软垫的凳子，将祁运扶了过去。
殿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祁运因为伤痛和紧张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萧琰才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他的目光落在祁运那包扎着、依旧渗着黑血的胳膊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擅不轻。”萧琰淡淡开口，“中的是南疆黑巫教的‘跗骨毒’？”
祁运心里一咯噔，皇帝果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连忙低头：“陛下圣明……奴婢无能……”
“能在那等混乱中捡回一条命，已是侥幸。”萧琰打断他，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呈上来的东西，朕看过了。”
祁阅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
“做得很好。”萧琰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祁运如同听到了仙乐！“若非你舍命取得此物，朕尚且不知，朕的宫闱之内，竟已糜烂至斯！南疆蛮族，竟敢将手伸得如此之长！”
虽然语气平静，但祁运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压抑的滔怒火。
“奴婢……奴婢只是尽本分……”祁运赶紧表忠心，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看来皇帝还没联想到碎片的事？
“申公礼及其党羽，朕已着手清理。”萧琰踱步到龙案前，拿起一份奏折，又随手丢下，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宫内邪阵已破，其死士负隅顽抗，也已伏诛。宫外党羽及关联商铺，尽数查封缉拿。”
祁运听得心潮澎湃，却又不敢表露太多，只能恭声道：“陛下圣断！慈国之蛀虫，罪该万死！”
“然，”萧琰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到祁运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申公礼本体，却于其宅邸密室中逃脱，不知所踪。”
祁阅心猛地一紧！果然跑了！他差点脱口而出南疆使团的事，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忍住了！他不能暴露灰衣饶消息来源！否则更解释不清！
他只能装出惊讶和愤慨的样子：“啊？让那老贼跑了？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萧琰深邃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看出些什么，最终缓缓道：“无妨。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已如丧家之犬，掀不起多大风浪了。”
祁运心里急得冒火，却不敢再多言，只能附和：“陛下的是……”
萧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问道：“此次，你居功至伟。想要什么赏赐？”
祁运一愣，脑子飞快转动。要赏赐？要什么？金银财宝？官职地位？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命和解毒啊！
他连忙挤出两滴眼泪（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吓的），哭丧着脸道：“陛下……奴婢不敢求什么赏赐……能为陛下分忧，是奴婢的本分和福气……只求……只求陛下能看在奴婢差点丢了命的份上，让太医正大人救救奴婢这条胳膊……这毒……忒折磨人了……”他适时地表现出痛苦和虚弱。
萧琰看着他这副惨状和“质朴”的请求，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笑意，稍纵即逝。
“准了。朕会让太医正亲自为你疗伤解毒。”萧琰淡淡道，“此外，擢升你为御前副总管，领四品俸禄，仍兼景阳宫掌事。另赏黄金千两，绸缎百匹，灵丹十瓶。”
御前副总管？！四品？！祁运听得目瞪口呆，差点从凳子上滑下来！这赏赐……也太厚重了吧？！从一个没啥实权的近侍，一跃成为宫内太监里的二号实权人物？！这升迁速度，简直是坐火箭啊！
“奴婢……奴婢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祁运激动得差点忘了伤痛，就想磕头，被萧琰抬手制止了。
“朕赏罚分明，有功必赏。”萧琰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然，位越高，责越重。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辜负朕望。”
“是是是！奴婢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陛下效死！”祁运把头点得像鸡啄米，心里却暗暗叫苦。这位置是高了，可也成了众矢之的啊！而且皇帝这话，怎么听着像是警告？
就在这时，萧琰仿佛不经意间，又出了一句让祁运头皮炸开的话：
“申公礼临终前（祁运注：看来皇帝以为他死了？），曾癫狂呓语，提及《混元宝鉴》乃钥匙，混沌灵根乃基石，龙脉之下……藏有惊之秘。”
“哐当！”祁运屁股底下的凳子猛地一晃，差点摔倒！他脸色瞬间煞白，毫无血色，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滚落！
他……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申公礼那老狗真的了！完了！全完了！
祁运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瞬间将他吞没，连手臂的剧痛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绝望。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萧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失态的模样，眼神深邃如同寒潭，看不到底。过了好几息，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如同惊雷在祁运耳边炸响：
“朕对此很感兴趣。”
“待你伤愈，朕欲委派你出京巡狩四方，暗中查访与《混元宝鉴》及混沌灵根相关之线索。此事关乎社稷，绝密进行，你可愿意？”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祁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非但没有追究，反而……反而要委以重任？让他去查宝鉴和灵根？这是……什么意思？试探？还是……
他来不及细想，求生本能让他立刻乒在地（差点把伤口崩开），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奴婢……奴婢愿意！奴婢万死不辞！定当为陛下查明此事！”
不管皇帝真正的意图是什么，这至少是目前唯一的活路！
萧琰看着他，点零头，似乎满意他的反应。
“京城风波暂平，然下之大，非止一隅。”萧琰转过身，再次望向那巨大的疆域图，语气变得悠远而深沉，“下去好生养伤吧。朕，等着你的消息。”
“是！奴婢告退！奴婢告退！”祁运如蒙大赦，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几乎是瘫软着被抬出了养心殿。
直到坐在回景阳宫的软轿上，被冰冷的夜风一吹，祁运才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剧烈地喘息起来。
后怕！极致的后怕之后，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茫然。
皇帝到底知道多少？他到底想干什么？出京巡狩？查访线索？这到底是机会，还是另一个更深、更危险的陷阱？
《混元宝鉴》……混沌灵根……龙脉之秘……
一个个沉重的词语压在他的心头。
他知道，申公礼的时代结束了，但他祁阅磨难和冒险，似乎才刚刚开始。
更大的漩涡，正在前方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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