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蓝色的涡流在穹顶内无声盘旋，如同倒悬的星云，又似一只缓缓睁开的、冰冷的巨眼。
那其中模糊的人形轮廓，仅仅是远远注视，便让人感到灵魂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思维都变得迟滞。
观测塔内死寂一片，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遥远设备层传来的、被隔绝后的低沉嗡鸣。
林晓瘫坐在桌后的阴影里，脸色惨白如纸，目光死死锁在窗外那发光的穹顶上，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怀里的布娃娃“阿朵”被她勒得几乎变形。
解雨臣第一个从这令人心悸的景象中强行挣脱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同时，意念中他的声音清晰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所有人，立刻闭眼或移开视线！不要长时间直视！那东西有精神侵蚀和吸引效果！周舟，检查自身和林晓状态！瞎子，哥，警戒入口和窗外其他方向！’
命令如冰水泼下，让其他三人瞬间清醒。
张起灵和黑瞎子几乎在指令到达的同时便执行了动作——张起灵目光低垂，但全身感知如同雷达般散开，笼罩着观测塔入口和周围墙壁；黑瞎子则迅速扫视其他几扇窗户，确认没有新的威胁从别的方向逼近。
周舟也立刻闭眼，内视己身。刚才短暂的注视，让他意识海微微震荡，一丝冰冷的、仿佛要冻结思维的寒意试图侵入，但被灵泉空间自然散发出的温润气息和自身还算坚韧的精神力挡在了外面。
他随即看向林晓，发现她虽然恐惧，但眼神并未涣散，似乎那布娃娃散发出的微弱暖意也在帮助她抵抗。
“别看它！”周舟低声对林晓道，语气带着安抚，“那种光看久了会头晕，感觉更糟。就像……就像被不好的东西盯上了一样。”他用了林晓能理解的比喻。
林晓一个激灵，猛地低下头，把脸埋进“阿朵”怀里，肩膀仍在微微发抖。
解雨臣走到一扇侧面的窗户边，避开“圣所”的直接视线，心地再次观察。
暗蓝色涡流依旧在缓慢旋转，光芒的强度和范围似乎没有明显变化，那种庞大的意志扫过之后，并未持续施加压力，而是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的威压和“被注视”的残留福
‘它没有进一步动作，像是在……展示存在？或者，刚才的苏醒和扫描消耗了能量，需要重新沉寂？’ 解雨臣分析道。
‘更像是一种宣告，或者……威慑。’ 张起灵的声音传来，沉静中带着一丝冷冽，‘告诉所影东西”，它醒了。也在告诉像我们这样的“外来者”和“反抗者”，我们一直在它的“视线”内。’
‘妈的，这下彻底暴露在boss眼皮子底下了。’ 黑瞎子啐了一口，‘这破塔也不安全了，那玩意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派点更狠的过来。’
‘但我们获得了关键信息。’ 周舟加入讨论，‘第一，“圣所”与“源”直接相关，院长很可能就在那里，处于某种与“源”深度连接的状态。第二，它的“苏醒”是周期性的，或者可以被某些条件触发，比如我们接触徽章、接近核心区域。第三，林晓的布娃娃，似乎有某种保护或安抚作用，能对抗那种精神压迫。’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不能坐以待保’ 解雨臣总结，‘目标不变：解决诅咒源头。当前子目标：获取更多关于“圣所”内部结构、院长状态、以及“源”的纯净核心如何被污染和剥离的信息。观测塔的视野有价值，但不够。我们需要更近，或者找到内部的记录、知情人。’
他停顿一下，继续道：‘林晓是重要情报源和潜在助力，但她仍是局内人，必须维持伪装。接下来所有讨论，涉及我们能力、系统、异世界等概念，全部通过意念进校对外，我们是一个掌握了某些医院黑幕、想要揭露并摧毁它的调查者队。明白？’
‘明白。’ 三人同时回应。
制定好内部策略，解雨臣转身走向仍在微微发抖的林晓，蹲下身，语气放缓，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晓晓，没事了，那光芒好像稳定下来了。能跟我，你刚才的感觉吗？除了害怕。”
林晓慢慢抬起头，眼睛还有些发红，她看了看解雨臣，又下意识地抱紧了“阿朵”，低声道：“就是……很冷，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冷，还迎…空。感觉自己的念头都要被吸走了，好像有个声音在很远的地方话，又听不清……然后，阿朵好像暖了一下，我才好点。”她摸了摸布娃娃，“以前做噩梦，或者感觉特别难受的时候，抱着阿朵也会好一点……妈妈，它能保护我。”最后一句声音很轻，带着怀念和悲伤。
“它确实在保护你。”解雨臣肯定地，没有追问布娃娃的来历，转而问道，“关于‘圣所’，你还知道什么吗？比如，怎么进去？里面除了院长，还有什么？你梦里看到的片段，有没有关于里面的具体景象？”
林晓努力回忆，眉头紧锁：“进去……我不知道。那里看管得最严，据只有院长信任的‘使者’和完成‘净化’的‘材料’才能上去……梦里……我好像梦到过一次里面……很空旷，很大，中间有一个发光的……池子？还是台子？看不清楚。周围有很多管子，连着下面……还有很多站着不动的人影，穿着白衣服，像雕像……院长……那个黑袍人影，就站在光池旁边……”她描述的片段支离破碎，但结合“源”的猜测，那发光的池子或台子，很可能就是“源”的显化点或者控制中枢。
“那些像雕像的白衣人，可能就是被完全控制或改造的‘使者’。”解雨臣分析给林晓听，“院长通过‘源’的力量控制他们。如果我们想接近院长，解决这一切，很可能需要面对他们。”
“我们……能对付得了吗？”林晓的声音带着绝望。
“硬拼肯定不校”解雨臣坦诚道，“我们需要策略，需要找到他们的弱点，或者……找到能让院长和‘源’分离、或者让‘源’本身出问题的方法。”他指了指周舟之前发现的笔记和数据碎片，“比如，这些早期观测记录。他们一直在测算某种‘频率’，寻找‘载体’。这明院长与‘源’的连接并非完美无缺，可能依赖于特定的条件或状态。如果我们能干扰这种连接……”
他没有下去，但意思很明显。林晓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继续躲在这里观察吗？”
“这里视野好，但不够近，也不够安全。”解雨臣站起身，走到主窗前，再次心地观察“圣所”和主楼结构，“我们需要找到一个更靠近‘圣所’，或者能通往其内部关键区域的路径。主楼内部结构复杂，一定有我们还没发现的通道。”
他看向黑瞎子和张起灵：“我们需要再冒险下去一次，目标是找到更详细的建筑结构图，或者找到一个知道内部通道的‘人’——比如，那个精神濒临崩溃但可能知道些内情的护工，或者……其他尚未完全失去自我的‘工作者’。”
“太冒险了吧？下面现在肯定戒严了。”黑瞎子皱眉。
“风险与收益并存。”解雨臣眼神锐利，“‘圣所’刚刚展示过力量，按照常理，下方的防御可能会有一个短暂的、依赖于威慑的松懈期，或者注意力被吸引在上方。这是我们行动的窗口。而且，我们不需要深入主医疗区，目标锁定在后勤、设备、档案这些相对边缘但可能留存线索的区域。”
张起灵沉默片刻，点零头：“可以。我感知到，下方设备层的混乱能量场在‘圣所’亮起后，有所收敛。那些低级衍生物的活动迹象减弱了。”
这印证了解雨臣关于“威慑导致短暂秩序”的猜测。
“周舟，你和林晓留在这里。”解雨臣做出决定，“这里相对高处，易守难攻，有螺旋铁梯作为缓冲。你们负责持续观察‘圣所’变化，记录任何异常，同时利用这里的旧资料尝试分析那些频率符号的含义。我和瞎子、哥下去，目标明确，速去速回。”
周舟知道这是最优安排。他留下可以保障林晓的安全，能通过灵泉空间紧急避险，也能继续研究线索。他点零头：“心。保持链接畅通，有任何情况立刻退回。”
“放心。”黑瞎子活动了一下手腕，眼中闪过跃跃欲试的光芒，“搞情报，黑爷我可是专业的。”
计划敲定，立刻行动。解雨臣三人检查装备，带上了紫外线灯、一些普通工具和那串钥匙。周舟则将剩余的高能量食物和水分给他们一部分。
临下梯子前，解雨臣最后对林晓嘱咐：“我们很快回来。无论听到下面有什么动静，除非我们发出特定信号，否则不要开门，不要出声。相信‘阿朵’，也相信你自己的感觉。”
林晓用力点头，眼神比刚才坚定了许多：“我明白！你们……一定要心！”
三人依次钻进螺旋铁梯入口，盖板被轻轻合上。
观测塔内，只剩下周舟和林晓，以及窗外那依旧在幽幽旋转的暗蓝色涡流，将塔内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冷色调。
周舟走到书桌前，摊开那本笔记和数据碎片，尝试集中精神进行分析。林晓则抱着“阿朵”，蜷缩在远离窗户的角落，一边警惕着入口，一边忍不住时而瞥向窗外那令人心悸的光源。
时间在寂静与压抑中缓慢流逝。
大约过了半个时，周舟正对着一张波形图皱紧眉头，试图将其与灵泉空间内一些关于能量流动的模糊知识对应时，脑海中突然传来黑瞎子压得极低、却带着明显急促的声音：
‘发现个有意思的‘老鼠洞’！在设备层最东头，一个废弃的配电柜后面，墙是空的！里面有向下的阶梯，味道……直通下面，很深！感觉不像去后勤区！’
几乎同时，张起灵更简短的警示传来：‘有东西从下面上来了，沿着阶梯。速度不快，但……目标明确。不是追兵，是……引路？’
解雨臣沉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周舟，准备接应。我们可能找到了通往更关键区域的捷径，但后面跟着‘尾巴’。我们引开它，你们保持静默。如果一时内我们没有返回，或者下面爆发大规模战斗，你立刻带着林晓，用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备用路线撤离观测塔，去旧楼汇合点。’
信息量巨大！他们发现了疑似通往“源”或核心实验区的秘密通道，但也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而且那东西似乎并非单纯的攻击者，行为诡异。
‘明白！千万心！’ 周舟立刻回应，心提了起来。他看向林晓，发现她也正紧张地望着自己，显然察觉到了他神色的细微变化。
“怎么了？周哥，是不是下面……”林晓声问。
周舟迅速调整表情，压低声音，用一种混合着警惕和一丝兴奋的语气：“他们好像发现了一条可能很重要的密道，正在确认。但附近有点不太平的东西被惊动了。我们得做好他们随时可能退回，或者我们可能需要转移的准备。”
他没有透露“引路”这个诡异细节，那只会增加林晓不必要的恐慌。
林晓深吸一口气，抱紧了“阿朵”，点点头，不再多问，但眼神里的紧张又浓重了几分。
塔内再次陷入等待的焦灼。窗外的暗蓝色涡流，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旋转，仿佛亘古如此，漠然地注视着塔内塔外的一切动静。
而在地下，未知的通道和诡异的“引路者”，正将解雨臣三人引向更深的黑暗。风暴的中心，似乎正在缓缓揭开它下一层神秘的面纱。
（第33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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