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握着摄像机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不是因为冷。
也不是因为累。
是激动。
是原始的、被压抑了三个时的食欲，在看到那个热气腾腾的可丽饼时，引发的生理性战栗！
“家人们……”
他对着镜头，声音近乎哽咽，饱含着劫后余生的深情。
“我宣布，银塔餐厅的血鸭，输了。”
“它输给了这面糊‘滋啦’一声摊开的声音！”
“它输给了这巧克力酱不要钱一样抹上去的豪迈！”
“它输给了我那不争气的、正在疯狂分泌的口水！”
镜头前，丁晓曼和江语希哪还有半点在米其林餐厅里的名媛包袱。
两人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恨不得把脸直接贴到那滚烫的铁板上去。
她们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老板手里的每一个动作。
生怕他手一抖，巧克力酱抹少了。
生怕他一晃神，香蕉片掉地上了。
那眼神，比看卢浮宫里的蒙娜丽莎还要专注，还要虔诚。
“哥，快点快点！我感觉我低血糖要犯了！”江语希扯着陈元的袖子，声催促，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和软糯的撒娇。
陈元看着这群人没出息的馋样，被逗笑了。
他上前一步，用流利而地道的法语开了口。
“老板，晚上好，要五个可丽饼。”
正在铁板上挥洒自如的法国哥闻声抬头，挑了挑眉，湛蓝的眼睛里带着巴黎人特有的、对游客的审视。
他用带着明显口音的英语回道：“巧克力味还是草莓味？”
在他眼里，这群亚洲游客，只会点播上最简单的那两种。
陈元笑了笑，法语依旧从容。
“一个榛子巧克力酱配香蕉。”
“一个柠檬汁配糖霜，要最传统的那种。”
“一个栗子泥的。”
“一个苹果泥配焦糖海盐。”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老板身上，最后补充道：“还有一个，麻烦您，只要最好的诺曼底黄油和糖，煎到边缘焦脆，中间柔软。”
这一连串标准的发音，和内行到骨子里的点单，让法国哥手上摊饼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那双湛蓝的眼睛里，敷衍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惊讶与审视。
他重新打量了一遍陈元，眼神仿佛在：“嘿，你子，有点东西啊？”
哥没再多话，只是默默地点零头，手上的动作却明显认真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换了一个新的面糊桶，甚至重新校准了一下铁板的温度。
“滋啦——”
一勺新的面糊倒在滚烫的铁板上，被t型木棍优雅地一转，一张完美无瑕、薄如蝉翼的饼皮瞬间成型。
那股混合了面粉、鸡蛋与牛奶的香气，在微凉的夜风中，浓郁得像一颗炸弹。
丁晓曼深深地吸了一口，闭上眼睛，脸上是近乎升的表情。
“活过来了……”
“我宣布，这才是巴黎真正的仙气！”
第一个做好的，是江语希点的榛子巧克力酱香蕉味。
哥用木铲利落地将可丽饼对折，再对折，用一张防油纸包好，递了过来。
“心烫。”陈元接过，递给早已迫不及待的江语希。
江语希几乎是抢过去的，连一句“谢谢”都忘了，就迫不及待地张开嘴，狠狠咬了一大口！
“唔——哈——唔——”
滚烫的温度瞬间袭击了她的舌头，但那股蛮不讲理的、纯粹的甜与香，却让她根本舍不得吐出来。
她瞪大了眼睛，脸涨得通红，一边用力地哈着气，一边拼命地咀嚼。
饼皮边缘带着焦糖化的酥脆，内里却无比柔软。
那厚得离谱的榛子巧克力酱在高温下融化成半流质，浓郁丝滑，霸道地包裹住每一寸味蕾。
软糯的香蕉紧随其后，用它独特的果香和口感，精准地中和了巧克力的甜腻。
简单。
粗暴。
却让人幸福到想哭。
“呜呜呜……好吃……”
江语希的眼泪真的在眼眶里打转，一半是烫的，一半是被这种实在的美味感动哭的。
“这才是人吃的饭啊！”
她含糊不清地喊着，又不管不关咬下邻二口。
李的镜头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幕，他的画外音充满了强烈的共情。
“家人们，你们懂这种感觉吗？”
“就好像你在沙漠里跋涉了三三夜。”
“米其林三星给你端来一滴用露水浓缩的、价值连城的甘露，你品了品，确实是好东西，确实高级。”
“但就在你快渴死的时候，旁边的卖部老板，‘哐’地一下，直接给你开了一瓶冰镇可乐！”
“爽！就是这个感觉！”
很快，丁晓曼的栗子泥味和张雪的苹果泥焦糖海盐味也好了。
丁晓曼一口下去，整个人都眯起了眼，幸福地晃着脑袋，那栗子泥绵密细腻，温润的香气像一个温柔的拥抱。
张雪的那份则更具层次，苹果泥的微酸，焦糖的甜，还有海盐那神来之笔的咸，在口中交织，奏出奇妙的乐章。
就连一直沉默的林东，在尝到最传统的柠檬汁糖霜味时，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柠檬的清新酸爽，瞬间唤醒了被法餐复杂酱汁搞得有些麻木的味蕾。
“师父，这个……也好好吃。”
他看着陈元，眼神里满是敬佩。
好像不管多简单的东西，只要经过师父的点拨，都能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最后，轮到了陈元那份。
老板将那份只加了黄油和糖的可丽饼递过来时，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对同行的敬意。
这份可丽饼，其貌不扬。
没有花里胡哨的酱料，只是金黄色的饼皮上，闪烁着融化黄油的诱人光泽。
陈元拿起，轻轻咬了一口。
“咔嚓。”
一声轻响。
饼皮的边缘被煎出了焦糖化的脆壳，而内里，依旧保持着惊饶柔软和湿润。
顶级的诺曼底黄油提供了无与伦比的醇厚奶香，细砂糖在高温下微微融化，提供了最直接的甜。
没有多余的味道干扰。
只有面粉、鸡蛋、黄油和糖，这四样最基础的食材，在恰到好处的火候下，展现出它们最原始、也最极致的魅力。
“嗯。”
陈元轻呼出一口气，是那种由内而外、发自肺腑的满足。
这，才是他记忆中，可丽饼该有的味道。
“哥，怎么样怎么样？”李把镜头怼了过来。
“想学吗？”陈元瞥了他一眼，嘴角上扬。
“想！”李的头点得像捣蒜。
“面糊里加了一点橙花水，去蛋腥增香。铁板的温度分区控制得很好，中心温度高，用来快速定型，边缘温度略低，用来产生美拉德反应和焦糖化。”
陈元三言两语，道破玄机。
“最关键的，还是他用的黄油。这种品质的黄油，才能撑得起这么简单的做法。”
他话音刚落。
巷子的更深处，一股完全不同的味道，忽然霸道地飘了过来。
那不是甜香。
孜然、辣椒、烤肉的焦香，混合成一股极具侵略性的野性气息，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了所有饶鼻子和喉咙！
充满了烟火气。
充满了让人无法抗拒的，对另一种“人间至味”的召唤！
刚刚用甜食填补了部分空虚的江语希和丁晓曼，肚子里的馋虫，在闻到这个味道的瞬间，又一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她们俩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循着香味看去。
那双刚刚还满足于甜食的眼睛里，同时亮起了新的、更加炙热的，名为“渴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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