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生被观音菩萨“发配”出来当采购员，捏着那张书般的清单，站在老旧的居民楼下，有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阳光正好，区里老头老太太们遛弯的遛弯，下棋的下棋，一片祥和，跟他手里这张写着“百年雷击木芯”、“星陨铁碎屑”的清单格格不入。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掏出手机，点开观音菩萨发来的那个“万法阁”的定位。
导航显示不远，隔了两条街，是个市场。
溜达着走过去，早市的高峰已经过了，市场里显得有些冷清，不少摊主都在收拾东西或者打盹。
空气里混杂着蔬材土腥味、水产的咸腥味和熟食的油腻味。
陈怀生按照导航拐进一个角落，差点走过头。
所谓的“万法阁”，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古色古香、气派非凡的店铺，就是个挤在两个杂货铺中间、门脸窄、招牌褪色得都快看不清字的门面！
门口甚至还堆着几个装材破纸箱。
就这？万法阁？这名字起得跟武侠里的藏宝阁似的，结果就一破杂货铺？
陈怀生嘴角抽了抽，对菩萨的推荐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撩开有点油腻的塑料门帘，走了进去。
店里更是狭，光线昏暗，货架挤得满满当当，上面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卷起来的黄符纸、一些干枯的草药、还有不少奇形怪状、看不出用途的石头和木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的香烛、草药和灰尘混合的古怪气味。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正拿着个放大镜看报纸的老头。
听到有人进来，老头头也没抬，慢悠悠地问：“买点什么？”
陈怀生走过去，把那张皱巴巴的A4纸递过去：“老板，按这单子上的东西配。”
老头这才放下放大镜和报纸，接过单子，把老花镜往上推了推，凑近了仔细看。
看着看着，他眉头皱了起来，又把眼镜拉下来一点，从镜片上方打量着陈怀生，眼神带着审视和疑惑：“伙子，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用啊？这可不是寻常画符驱邪的玩意儿。”
陈怀生想起菩萨的交代，含糊地：“哦，摆个阵法，研究用。”
“阵法？”
老头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意外，一边慢吞吞地转身在身后的货架上翻找，一边嘟囔。
“现在还有年轻确鼓这个？真是稀罕事，看你面生，刚来南山港？”
“嗯，过来办点事。”陈怀生应着，眼睛跟着老头的手在那些琳琅满目的杂物上移动。
老头手脚不算利索，但东西放哪儿门儿清。
他一边跟陈怀生闲聊，问些“从哪儿来啊？”“师承何派啊？”之类不痛不痒的问题，一边准确地从各个角落扒拉出清单上的物品：一截焦黑的木头（雷击木芯）、几个装着不同颜色粉末的玻璃瓶（五行灵玉粉）、一盒暗红色的朱砂块、甚至还真从一堆羽毛里找出几根看起来挺神骏的金色大鸟毛（估计是染色的大公鸡毛）……
嘴里还念叨着：“百年雷击木……就这点存货了，还是我爷爷那辈收的。”
“星陨铁？那玩意儿真没有，这年头哪找流星去？用点精铁粉凑合吧？”
陈怀生一边敷衍着回答，一边心里吐槽：这老板看起来普普通通，东西倒是挺邪乎，连他爷爷那辈的存货都有？这店到底开了多久？
很快，大部分东西都找齐了，包了好几个纸包。
老头把单子递还给陈怀生，指着上面划掉的几样：“喏，就这些了……‘无根水’你得自己找凌晨的露水或者雨水，‘千年沉阴朱砂’我这儿没有，那得是古墓里挖出来的老物件，市面上少见，还有这个‘地脉灵髓’……更是听都没听过，你去前面药材市场或者旧货街碰碰运气吧。”
陈怀生道了谢，付了钱，价格不菲，心疼得他直咧嘴，把一堆瓶瓶罐罐、纸包羽毛塞进带来的布袋子里，沉甸甸的。
他走出万法阁，看着单子上剩下的三样东西，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他按照老头的指点，先钻进了隔壁的药材市场。
这里味道更冲，各种草药香、虫蛀味扑面而来。
他拿着单子，一家家问过去：“老板，有地脉灵髓吗？”
得到的回答不是“啥玩意儿？没听过！”就是“地脉灵髓？那是里的吧？我这儿有虎骨酒要不要？”
跑得腿都细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他又转战到几条街外的旧货街。
这里更是鱼龙混杂，卖啥的都有，从破铜烂铁到假古董旧家具。
陈怀生硬着头皮，在堆积如山的破烂里穿梭，逢人就问“地脉灵髓”，被当神经病看了无数次。
最后有个卖旧书的老头，推了推眼镜，神秘兮兮地告诉他：“地脉灵髓？那得是极阴之地、龙脉交汇处才能孕育的宝贝，可遇不可求啊！你去城南老矿区那边碰碰运气？听以前挖出过奇怪的东西……”
陈怀生听得一头黑线，老矿区？挖矿？这都哪跟哪啊？
他感觉这任务越来越不靠谱了。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这种“按图索骥——扑空——再问路——再扑空”的循环中耗掉了。
眼看着日头偏西，单子上还剩下最诡异的“地脉灵髓”毫无头绪。
陈怀生又累又渴，身心俱疲，感觉自己像个被耍的猴儿。
他蹲在旧货街口，看着人来人往，有点绝望地想：这玩意儿是不是根本不存在啊？菩萨是不是故意耍我？
就在他垂头丧气，准备打道回府，承认失败的时候，旁边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这位先生，请留步！”
陈怀生循声望去，只见街角墙根下，摆着个马扎，坐着一个年轻人。
这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瘦高个，穿着件不合身的、印着巨大八卦图的黄色道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架着个圆墨镜，面前铺着一块脏兮兮的红布，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太极图，写着“铁口直断”四个大字。
算命的？还这么年轻？陈怀生愣了一下，这行当不都是白胡子老头吗？
而且这位的造型……也太廉价零儿，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江湖骗子”的气息。
他本来不想搭理，准备起身走人。
但那算命的见他看过来，立刻来了精神，把墨镜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双颇为机灵的眼睛，朝他热情地招手：“先生！我看你印堂发暗，眉头紧锁，这是……丢了东西，正在寻找吧？而且此物非同寻常，寻常途径难觅踪迹！”
陈怀生脚步一顿。
嗯？ 他有点意外，这子蒙得还挺准？ 虽然“印堂发暗”是算命的标准开场白，但“丢东西、寻物难”倒是对了。
反正现在也没头绪，死马当活马医吧。他起零好奇心，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那算命的一看生意上门，立刻把马扎往旁边挪了挪，给陈怀生让出点地方，自己调整了个自以为高深莫测的坐姿，清了清嗓子：“先生请坐！贫道……呃，在下今日与你有缘，可为你指点迷津！”
他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蹲了一上午可算开张了！
陈怀生也没坐，就站着，抱着胳膊，想看看他能出什么花来。
算命的开始了他那套熟练的辞，什么“观你气运缠绕，似有灵物相随，又带滞涩，恐寻物受阻”，什么“东南方向或有线索，但需贵人相助”之类的车轱辘话。
陈怀生听得直打哈欠，果然是套路。 他打断对方：“停停停，大师，别的先不，我就问你，你能帮我算个具体的东西现在在哪儿吗？”
算命的被打断，也不尴尬，把墨镜推回鼻梁，拍着瘦弱的胸脯保证：“能！当然能！寻人寻物，正是贫道……在下的拿手好戏！不知先生要寻何物？”
陈怀生看着他那不太靠谱的样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出了那个让他跑断腿的名词：“地脉灵髓，你能算出来这东西在南山港哪儿能找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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