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材香气仿佛还在村里萦绕不散，年关已至。
腊月二十九，夏邑村家家户户都忙着最后的准备。
屋檐下挂着的咸鱼和腊肉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油光，新做的棉衣棉被晒在院子里，孩在院子里面玩耍，或是满脸期待的抱着新衣服。
夏元一家里更是热闹。
嫂子谭芷带着几个丫鬟，正将蒸好的白面馒头和红糖发糕一笼笼地搬出来，晾在铺着干净纱布的竹席上。
那馒头蒸得又白又胖，发糕透着红糖的琥珀色，甜香扑鼻。
夏大柱和夏五六在院子里劈柴，柴禾堆得整整齐齐，足够用到正月十五。
一年的时间，老爹夏大柱也就是这个时候可以松松筋骨了。
菊则在厨房里忙活，按照夏元一教的法子清洗那副备受嫌弃的猪大肠。
她捏着鼻子，用盐和面粉反复搓洗，嘴里还声嘀咕着：“王爷也真是，这东西能好吃么····”
夏元一刚好从屋里出来，听见这话，忍不住笑道：“菊，待会儿炒出来，你可别抢着吃。”
菊吐了吐舌头，手上的动作却更认真了。
她知道，王爷捣鼓出来的吃食，还真没有不好吃的。
正着，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王爷在家吗？”
“王爷，我们来给您拜个早年啦！”
“·····”
夏元一闻声迎出去，只见院门外来了好些人，都是附近村子的里正和乡老，手里都提着东西。
有提着两只老母鸡的，有拎着一篮子鸡蛋的，还有抱着自家做的粉条的。
为首的正是清泉村的老村长，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棉衣，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见到夏元一就要行礼道：“王爷，给您拜早年了！”
夏元一赶紧上前扶住：“老村长，快别多礼，进来坐！”
他把众人让进院子。
夏大柱和夏五六也放下手里的活计，搬来长凳，谭芷则端出刚炒好的瓜子花生和红糖水招待。
院子里一下子坐满了人，显得有些拥挤，却更添热闹。
老村长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王爷，咱们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自家的一点心意，这两年托您的福，村里种了您给的稻种，收成比往年多了三成不止。
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这不过年了，大家凑零东西，您可千万别嫌弃。”
着，他把手里那两只绑着脚的老母鸡往夏元一面前递。
其他乡老也纷纷送上带来的东西。
“王爷，这是我家的鸡蛋，都是散养的鸡下的，黄大！”
“这是俺媳妇自己做的木薯粉，劲道！”
夏元一看着这些朴实的礼物，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他连忙让嫂子把这些东西收下，又吩咐菊去拿些红糖和今年新做的腊肉来作为回礼。
夏元一见状，不由诚恳道：“各位乡邻的心意我领了，看到大家日子好过，比送我什么礼物都高兴，这些东西我收下，但我也给大家备零年货，都带回去，让家里人也尝尝。”
当菊把用油纸包好的红糖和腊肉拿出来时，几位乡老的眼睛都亮了。
红糖现在在周边可是稀罕物，只有夏邑村有，外面想买都买不到。
至于腊肉，那油亮亮的色泽，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这···这怎么好意思····”老村长几人连连摆手。
夏大力老爷子从屋里走出来，笑呵呵地道：“收下吧！都是乡里乡亲的，一是晚辈，孝敬各位长辈也是应该的，再了，这一年，各位没少帮衬夏邑村，咱们互通有无，感情才深嘛！”
老爷子这话得漂亮，既给了对方面子，又全了礼节。
几位乡老这才高高兴胸收下，院子里气氛更加热络了。
大家喝着甜丝丝的红糖水，嗑着瓜子，聊起今年的收成，明年的打算。
听了夏元一这边有白羽鸡苗出售，有好几个还想要买一些鸡苗回去养着。
正聊着，院门外又传来马蹄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穿着官服的人马停在了门口。
为首的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官员，身后跟着几个衙役，手里捧着不少东西。
那官员下马，整了整衣冠，朗声道：“华安王可在，下官莫正义，奉朝廷之命，特来给王爷送年赐，并恭贺新春！”
这一下，院子里原本热闹轻松的气氛稍稍收敛了些。
乡老们纷纷起身，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
夏元一倒是神色如常，起身迎道：“莫大人辛苦了，进来吧！”
莫正义走进院子，看到满院子的乡民，微微一怔，随即脸上堆起笑容：“王爷这里好生热闹，下官来得不是时候，打扰王爷与乡邻叙话了。”
夏元一笑道：“无妨，都是附近村子的长辈，来串个门。莫大人请坐。”
谭芷又搬来凳子，菊重新倒上红糖水。
莫正义坐下，示意衙役将带来的东西呈上。
有宫中御赐的锦缎两匹，御酒四坛，还有些精致的点心。
这些东西用红绸系着，看着就贵重。
“王爷，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给您的年赐，陛下了，王爷这一年为大周，为人族的民生立下汗马功劳，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另外，陛下还让下官转告，正月初五的宫廷年宴，请王爷务必出席。”莫正义恭敬地道。
夏元一点头回道：“有劳莫大人转告陛下，本王一定准时赴宴。”
本来是太子殿下，或是宁王过来的，但因为皇宫有许多事情，就连那熟悉的老王太监都忙得不可开交，只能让莫正义走这一趟了。
莫正义完成任务，松了口气，端起红糖水喝了一口，眼睛一亮：“王爷，这糖水……”
“村里自己熬的红糖，莫大人若喜欢，带些回去。”夏元一笑道。
“那怎么好意思···”莫正义嘴上客气，眼睛却忍不住往装红糖的罐子上瞟。
没办法，现在甘蔗种植不多，也就只有夏邑村和皇宫有一些红糖而已。
夏元一让菊包了两斤红糖，又装了些腊肉和腊肠，递给莫正义：“都是村里的特产，莫大人尝尝鲜。”
莫正义推辞一番，最后还是高胸收下了。
他又坐了一会儿，与乡老们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毕竟年底衙门里事情也多。
送走莫正义，院子里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老村长感叹道：“王爷如今真是了不得了，连陛下都惦记着送年礼。”
夏大力老爷子捋着胡子，一脸自豪：“那是，咱们一可是做实事的王爷！”
夏元一只是笑笑，让人把宫里的年赐收好，又继续与乡老们聊。
这一整，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拨人。
有附近村子的，有县城里一些与夏家有来往的商户，甚至还有远道而来的，受过夏元一帮助的农人。
院子里的长凳几乎没空过，红糖水续了一壶又一壶，瓜子花生嗑了一地。
带来的礼物五花八门，有实用的，有朴素的，但每一份都代表着真挚的心意。
夏元一也一一回礼，从不让人空手而归。
到了傍晚，送走最后一批客人，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夏元一看着堆满堂屋的各种礼物，又看看院子里乡老们坐过的凳子和喝过的茶碗，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谭芷一边收拾一边：“今可真是热闹，来的客人比往年多了一倍不止。”
夏大柱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眯着眼：“那是，一现在名声在外，大家都念着他的好。”
“就是回礼回得我手都软了，不过心里却很高兴。”夏五六憨笑着揉揉胳膊。
菊凑到夏元一身边，声问道：“王爷，那些猪大肠···还炒吗？”
“炒，当然炒！这可是我惦记了好久的好菜，菊，你洗干净没？”
夏元一笑起来。
“洗得可干净了，一点味儿都没了！”菊赶紧道。
“成，今晚就吃辣椒炒大肠，再炖个排骨，蒸个红糖发糕，咱们也好好吃顿年饭！”
也就是现在还没有酸菜，酸菜炒大肠也是很好的。
话酸菜是怎么腌来着。
夜幕降临，夏家院子里飘出诱饶香气。
堂屋里点着油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夏大力老爷子坐在上首，夏大柱和夏五六陪着，谭芷和菊忙着端菜，夏元一则亲自掌勺，最后一道辣椒炒大肠出锅，红绿相间，油亮诱人。
“开饭！”
随着老爷子一声令下，筷子纷纷伸向菜肴。
菊等几个丫鬟坐在旁边的桌子上。
菊本来对大肠还有些抗拒，但看到大家都吃得香，忍不住夹了一块，心地放进嘴里。
下一刻，她的眼睛瞪圆了。
那口袱··弹牙又有嚼劲，辣椒的香辣完全渗了进去，一点怪味都没有，反而有一种独特的醇香！
“好吃！”
她脱口而出，赶紧又夹了一筷子。
众人都笑起来。
夏元一吃着菜，看着家人满足的表情，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村里其他人家欢笑声和鞭炮声，心里无比踏实。
这才是过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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