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那句看似随意的问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胤禛心里荡开了一圈又一圈警惕的涟漪。他深知，皇阿玛的留意，往往意味着风暴的前奏。
而同样听到风声的，显然不止乾清宫那位。
八阿哥胤禩府邸的书房内，檀香袅袅。胤禩端坐在书案后，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田黄石印章，听着九阿哥胤禟唾沫横飞地讲述近日听来的奇闻。
“八哥，你是没听！四哥府上现在可邪门了！他那福晋，进门没多久就怀琳子，这也就罢了，听连她院子里的花都不按季节开！夏结兰花花苞，寒菊绿得反光！底下人都传疯了，四嫂是什么锦鲤福星转世，能带来祥瑞！”胤禟得眉飞色舞，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猎奇的光。
十阿哥胤?在一旁嗑着瓜子，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四哥那冷冰冰的院子，还能出祥瑞？别是底下人瞎传的吧？”
胤禩慢条斯理地将印章放回锦盒，唇角噙着一贯的温润笑意，眼底却掠过一丝精光：“空穴不来风。老四的性子你们都知道，最是严谨不过，若只是无稽之谈，他府上的人岂敢如此大肆宣扬？更何况……”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皇阿玛前两日，似乎也问起了这位四福晋。”
“皇阿玛都知道了？”胤禟惊讶地坐直了身体。
胤禩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老四如今行事，是越发让人看不透了。从前是块捂不热的冰疙瘩，如今对这福晋却是百般维护，呵护备至。如今又添上这祥瑞之，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他看向胤禟和胤?，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位四嫂，怕是不简单。老四府上这潭水，咱们得想办法探一探了。”
同样抱有这种想法的，显然不止八爷党一家。太子胤礽那边，以及其他几位年长、对那个位置有些想法的皇子，在听闻了四阿哥府接连传出嫡福晋有寓府中现祥瑞甚至引得皇上侧目的消息后，也都坐不住了。
一个子嗣不丰、性子孤拐的老四，突然之间夫妻和睦、祥瑞频传，这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在波谲云诡的九龙夺嫡前夜，任何一点变数，都足以引起各方势力的警惕和探究。
于是，一股暗流开始悄无声息地涌向四阿哥府，尤其是那座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正院。
有人试图将远房亲戚家的、模样清秀伶俐的丫头塞进府里当差，点名想去正院伺候；有人拐弯抹角地联系上府里一些不得志的、或是家里有拖累的下人，许以重金，只求打听正院的日常琐事，哪怕是福晋每日吃了几碗饭、了几句话都好；更有甚者，连负责给四阿哥府送菜送肉的商户，都被人暗中接触，想让他们留意正院采买的异常之处。
然而，这些试探，大多如同泥牛入海，连个响动都没听见，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胤禛重生一回，对府邸的掌控力远超旁人想象。早在清仪确诊有孕，府中开始出现流言时，他就已经借着由头，将府里上下的奴才重新梳理了一遍，稍有疑虑的，都被他或打发、或调离了关键岗位。如今能在正院及附近伺候的，无一不是家世清白、身契牢牢攥在胤禛自己或者苏培盛手里的绝对心腹。
苏培盛更是将谨慎二字刻在了脑门上。他亲自盯着正院的一切用度采买，所有进入正院的物品，哪怕是一根线头，都要经过至少两道检查。对试图靠近正院打探消息的，无论是谁的人，他都毫不客气，要么直接挡回去，要么就将计就计，传递些无关痛痒甚至误导性的消息出去。
这日，苏培盛拿着新采买的一批柔软棉布来到正院，准备给未来主子做里衣。他躬着身子，低声向正在看书的胤禛禀报：“爷，这几日府外不太安生。有两拨人试图接触咱们厨房采买的王婆子，还有一拨人想往浆洗处塞人，都被奴才按下了。”
胤禛的目光从书卷上抬起，冷冽如冰：“查清楚是哪边的人了？”
苏培盛头垂得更低：“手法还算干净，但瞧着像是八爷府和毓庆宫那边的路子。”
胤禛冷哼一声，将书卷啪地合上，眼底寒意森然：“跳梁丑，告诉底下人，都把招子放亮些！正院这边，尤其是福晋的饮食起居，给爷盯死了！谁敢把手伸过来，不必回禀，直接给爷剁了！”
“嗻！奴才明白！”苏培盛心头一凛，连忙应下。
里间正在闭目养神，实则默默运转灵力滋养胎儿的清仪，将外间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来了”她心下并无太多意外。凡间权势争斗，无非如此。她这个“祥瑞福晋，就像一块突然出现的肥肉，自然会引来鬣狗的窥伺。
只是……她摸了摸依旧平坦的腹，感受着里面那团日益茁壮的生命之光，她讨厌麻烦。
胤禛打发走苏培盛，掀帘走了进来。见清仪醒着，他脸上的冷厉瞬间如冰雪消融，换上温和的笑意，走到榻边坐下：“吵着你了？”
清仪摇摇头，看着他眉宇间尚未完全散去的阴郁，忽然开口：“爷近日似乎很忙？”
胤禛握住她的手，指尖有些凉，他下意识地拢在掌心暖着，语气轻松：“没什么，一些琐事罢了。你安心养着，外面的事有爷在。”
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腌臜事，他的仙子，合该远离这些纷扰。
清仪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又想起刚才听到的八爷府、毓庆宫，心中微动。她虽不在意凡人争斗，但如今她与此人命运相连，腹中还有他的骨血，若他倒了，于她而言也是麻烦。
她想了想，决定稍微提醒一下这个似乎总在暗中保护她的灵源。
“爷，”她声音清淡，目光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妾身虽不懂外面的事，但也知树大招风的道理。这院里的花草，不过是得了些额外的照料，才长得好些，实在当不起祥瑞之名，爷不必为此过于劳神。”
胤禛闻言，心头猛地一震。她知道了？还是只是巧合的劝慰？
他仔细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澄澈的淡然。他的仙子，是在担心他吗？怕他因这些祥瑞之引来麻烦？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冲散了他因外界窥探而产生的烦躁与阴郁。他收紧手臂，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嗅着她身上那股能让他心神宁静的淡淡冷香。
“放心，”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有爷在，谁也动不了你，动不了咱们的孩子，什么风啊雨的，都刮不进这正院来。”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龙气。清仪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第一次没有立刻想着挣脱。
“罢了，看在他如此尽心尽力充当保护伞和灵源的份上，便让他抱一会儿吧。”她默默地想，“只要不影响修炼就好。”
感受着怀中饶温顺，胤禛心中那份守护的信念愈发坚如磐石。外界的暗涌窥探，兄弟的猜忌算计，皇阿玛的审视目光，这一切，都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他必须变得更强，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将他的仙子和他的孩儿，牢牢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受丝毫侵扰。
任何敢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的人，都是他胤禛不死不休的敌人！
他微微眯起眼，看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色，目光锐利如出鞘的寒龋这四皇子府，尤其是这正院，在他层层布局之下，早已是铁板一块。而那些不死心的人，尽管放马过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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