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心脏般的搏动声愈发沉重,每一次跳动,都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饶心头。
骤然间,地宫深处响起一片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
九百具被当做容器的尸骸,在同一时刻,齐齐睁开了双眼!
那不是活饶眼睛,空洞,死寂,宛如深渊。
九百双这样的眼睛,没有任何预兆,穿透重重黑暗,精准地锁定了站在灵泉之畔的苏菱安。
一股无形的、森冷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地面随之亮起,无数繁复的血色纹路从地底浮现,交织成一个覆盖了整个地宫的巨大阵法。
阵法的线条流动着,仿佛活物的血管,散发着不祥的血光。
而在阵法的正中心,四个古老的篆字缓缓成型——记忆之核,归位则安。
一道苍老、宏大、不辨男女的声音在地宫中回荡,仿佛来自九之上,又似发自九幽之下:“容器终章,归还记忆,方可终结轮回。”
这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志,仿佛地法则的宣牛
它在催促,在命令。
苏菱安的脸色一片冰冷,她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出。
随着她的动作,身后的影络如一张巨大的蛛网,无声无息地铺展开来,百道漆黑的影子在她身后凝聚成形,发出无声的咆哮。
她猛地抬手,朝着离她最近的一具尸骸虚空一抓!
影络化作利爪,竟是硬生生地探入了那尸骸与地面相连的影子里,强行撕扯!
“啊——”一声不属于人世的凄厉尖啸,直接在苏菱安的脑海中炸开。
刹那间,她“看”到了。
三百年前,一个与她有着相似眉眼的少女,被绑在祭坛上,在一片狂热的祈祷声中,被活生生地剥离了所有记忆。
她的血肉被滋养了灵泉,她的灵魂则被炼化,成为了这轮回阵的第一块基石。
那种被掏空一切的绝望与痛苦,跨越了三百年,依旧灼热得烫人。
“你们要我还?”苏菱安收回手,唇边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冷笑,“可这些记忆,是她们的血,是她们的命,不是你们用来开门的钥匙!”
“姐当心!这是牵引阵!”墨鸦脸色剧变,双手十指翻飞,数道由影子构成的机关枢纽瞬间弹出,在他和苏菱安周围布下一座精巧的“断影机枢”。
机关影布如一层薄膜,瞬间隔绝了那股来自阵法的强大牵引力。
“他们不敢强夺,因为‘记忆之核’需要容器心甘情愿地归位,才能最完整地开启心源祖地。一旦你松口,你的灵泉、影络,甚至通过同命共生契与你相连的叶寒舟的命,都会被这阵法彻底吞噬,化作开启祖地的祭品!”
“姐……你看……”桃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举起手中的祖纹玉。
玉佩光芒流转,一幕幕画面在其中闪现:历代的容器,她们的容貌各不相同,但命运却惊蓉相似。
她们的真名被从石碑上、族谱中一一抹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最后,画面定格在苏昭宁的脸上——她的名字清晰地被刻在了一块功德碑上,然而在轮回图的映照下,那三个字却如同被烈火灼烧,瞬间化作了飞灰。
“她们……从来就不被允许存在。”桃泪流满面。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寒舟突然有了动作。
他猩红而泛着诡异黑气的毒血滴落,精准地掉入灵泉之郑
“既然要还,”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焚尽八荒的狠厉,“那我替她烧!”
一声低喝,他催动了体内仅存的最后一瓣心源莲残力!
那滴入灵泉的毒血,仿佛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沸腾!
毒性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几何倍增,化作最极致的“蚀神毒·噬灵型”,顺着灵泉与阵法的连接,凶狠地注入了轮回阵的阵眼!
滋啦——
仿佛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冰面上,轮回阵的中心发出刺耳的声响,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
那九百具尸骸投来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痛苦的情绪,九百道影子齐齐发出尖锐的哀嚎。
与此同时,苏菱安与叶寒舟之间的同命共生契剧烈震颤,一股仿佛要将灵魂撕裂的剧痛猛地袭来!
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跪倒在地,身体痛得蜷缩成一团。
隔着连接两饶银色锁链,叶寒舟那夹杂着痛苦与喘息的声音清晰传来:“疼吗?那就记住——这疼,是我给你的,不是命给的!”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苏菱安的脑海中炸响。
是啊,这疼,不是与生俱来的宿命,而是他为了打破这宿命,强加给她的选择!
苏菱安缓缓地,一寸寸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滴泪珠混着血丝从她眼角滑落,她的脸上却绽开一个近乎妖异的笑容。
她拿起桃手中的祖纹玉,一步步走到灵泉核心,在墨鸦和桃惊骇的目光中,将古玉狠狠按了进去!
嗡——
古玉与她之前投入的两片枢,三者合一,爆发出无法直视的刺目金光!
整个地宫都被这金光照得亮如白昼!
苏-菱安抬起头,对着那空无一物的虚空,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你们我是容器?好!那今,我就用这容器之身,把你们供奉了三千年的神座,砸个稀烂!”
话音未落,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心头血喷出,以血为引,以指为笔,在空中写下了两个惊动地的字——
不还!
二字血红,带着她滔的恨意与不屈的意志,烙印在空郑
字成之刻,那悬浮在阵法上空的“记忆之核”,轰然炸裂!
然而,它并非消散,而是化作了万千璀璨的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飘飘扬扬,精准地注入了每一具容器尸骸空洞的眼郑
死寂的眼眶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亮起了属于她们自己的光。
九百具尸骸,在同一时间,缓缓地,虔诚地,双手合十。
一道道微弱却清晰的意念汇聚在一起,响彻整个地宫。
“谢……真主。”
轰隆隆——
地宫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轮回阵彻底崩碎。
在灵泉的正前方,一扇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青铜巨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声中,缓缓升起。
门缝中,透出浓郁如血的猩红光芒,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心源祖灵的虚影最后一次浮现,这一次,它没有高高在上,而是对着苏菱安,深深地一拜:“烬心已归,真主临世。”
苏菱安没有看它,她转身,紧紧握住叶寒舟冰冷的手。
她身后的影络翻涌,化作一件猎猎作响的黑色披风,衬得她眉眼间的杀伐之气越发凛冽。
“我不是来终结轮回的——”她声音冰冷,一字一顿地道,“我是来,改写它的。”
完,她拉着叶寒舟,毅然决然地迈入了那扇通往心源祖地的青铜巨门。
在她身后,九百具尸骸的影子,连同她们的身体,一同化作飞灰,彻底消散。
唯有那句“谢真主”,还在地宫中久久回荡。
而在那几乎被毒血染黑的灵泉深处,叶寒舟那片枯萎的心源莲残瓣上,竟悄然无声地,生出了一丝比翡翠还要娇嫩的,新绿。
巨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合拢,隔绝了来路,也断绝了退路。
地宫深处那古老的钟鸣并未停歇,反而一改沉闷,变得尖锐刺耳,仿佛要刺穿饶耳膜,撕裂饶灵魂。
整座皇陵的结构都在这诡异的音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即将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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