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声怒火
石磊被带走，如同被强行掳走的幼兽，留下的只有屏幕上那冰冷跳动的、代表着他恐惧与痛苦的数据曲线，以及那行刺眼的「在轨优化止的标签。宴会厅内，虚伪的掌声与狂热的讨论仍在继续，仿佛刚才发生的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技术演示。伊芙琳女士已优雅地走下舞台，与几位看似重要的宾客低声交谈，脸上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
林晓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座石雕。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冲击着耳膜，发出轰鸣。胸腔里那股想要撕碎一切的暴怒几乎要破体而出，将这座虚伪、冰冷的古堡连同里面所有的人一起燃成灰烬。他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这才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
安曼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力道大得指节泛白。她的脸色同样难看，但眼神中除了愤怒，更多是技术人员的冷静与焦急。“林晓……不能乱……我们在这里，一举一动都被看着！”她压低的声音带着急促的颤音，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周围那些看似不经意、实则时刻关注着他们的视线，以及林晓胸前那枚仿佛在无声嘲弄他们的徽章。
林晓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古堡内那混合着昂贵香氛与冰冷石料的气息涌入肺腑，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他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情绪——愤怒、恐惧、无力釜—狠狠地压进心底最深处，用一层厚厚的、名为“冷静”的冰将其封存。
再睁眼时，他眼底的滔巨浪已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微微侧头，对安曼低语，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我知道。”
他转向主屏幕，目光不再带着情感，而是像扫描仪一样，冰冷地、逐一地分析着那些代表石磊的数据。
心率：138次\/分，持续高位震荡。
皮电反应：剧烈波动，峰值频繁。
脑电图：β波异常活跃，夹杂着代表极度紧张与恐惧的θ波爆发。
嗅觉神经模拟图：复杂的信号流正在被强行解析、打散、贴上各种冰冷的参数标签……
“安曼，”林晓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记录所有数据模式，尤其是神经反应图的解析逻辑。找出数据流的传输路径和那个‘检查室’的可能位置。”
他没有“救出石磊”，而是下达了具体的技术指令。这能让安曼立刻进入她擅长的领域，也是将抽象愤怒转化为具体行动的第一步。
安曼立刻领会，她松开林晓的手臂，借着调整眼镜框（内置微型记录仪）的动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而专注，开始全力记忆和分析屏幕上飞速滚动的信息。她的大脑如同超频的处理器，试图从这公开的“展示”中，反向推导出背后隐藏的系统架构和物理位置。
林晓则开始看似“随意”地在宴会厅内踱步，目光扫过那些奇形怪状的展示台，聆听着周围宾客的只言片语，仿佛一个真正对技术感到好奇的参与者。他不能表现出过度的关注和焦虑，那会立刻暴露他们的软肋。
他听到有人在讨论“感官信标的群体应用前景”，有人在评估“神经编码风味模块”的商业估值，甚至有人轻描淡写地提及“对原生感知模板的损耗率应在可控范围内”……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磨削着他仅存的耐心。
他走到一个展示着某种不断变幻色彩液体的展台前，驻足观看。操作展台的研究员立刻热情地介绍：“先生，这是最新型的风味载体，能够根据预设程序，精确释放五千种不同的基础味觉信号……”
林晓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兴趣，手指却在不经意间，用他们事先约定好的、极其隐秘的节奏，轻轻叩击着展台的金属边缘。这是一段经过简化的摩斯电码，意思是：「苏杭，石磊被困，急需定位，伺机而动。」
他不能确定苏杭是否在附近，是否能接收到。这是单向的、绝望中的信息传递，如同将纸条塞进漂流瓶投入大海。
与此同时，安曼借着去取饮料的机会，靠近了一个看似是装饰性圆柱、实则可能是内部网络节点的结构。她将一枚只有米粒大、自带微弱能源的被动式信号中继器，用极其巧妙的手法，粘附在了柱子的阴影处。这东西不会主动发射信号，但能在特定频段的信号经过时，进行极其微弱且难以察觉的放大和转发，为可能就在古堡某处的苏杭，提供一个潜在的通讯支点。
做完这一切，两人重新汇合，目光短暂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压抑到极致的紧张和决绝。他们像两个在雷区穿行的士兵，每一步都必须精准而隐蔽。
宴会厅的灯光再次微微变幻，预示着下一项活动即将开始。伊芙琳女士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舞台附近，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终，又一次落在了林晓身上。
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漠然与掌控，而是带着一丝……探究，仿佛在评估一件出乎她意料、却因此显得更有趣的藏品。她隔着人群，对着林晓，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动作优雅，含义不明。
林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这时，安曼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直了一下。她通过眼镜内置的微型显示器看到，那个一直显示着石磊生理数据的主屏幕一角，代表“压力耐受阈值”的曲线突然毫无征兆地飙升至红色危险区域，紧接着，石磊的脑电波图案瞬间变得极度混乱，然后……其中一条关键的波形线，猛地断崖式下跌，跌破了基线！
“林晓……”安曼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悸，一把抓住林晓的胳膊，“石磊……他的数据……好像……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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