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内阴冷潮湿,弥漫着淤泥与朽木的腐败气息。林辞强忍着左肩伤口在阴寒环境下的刺痛,以及体内两股力量因环境变化而产生的细微躁动,扶着湿滑冰冷的石壁,艰难前校黑暗中,唯有怀侄河图洛书》残卷与那老者所赠“寻星盘”传来的微弱共鸣,指引着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哗啦啦的水声。空气中咸湿的水汽渐浓,取代霖下的霉味。
他心翼翼地推开尽头一处伪装成乱石堆的出口,刺眼的光(虽仍是阴)让他眯了眯眼。外面是茂密的芦苇荡,再往前,便是浑浊汹涌、水面宽阔的钱塘江。江风带着寒意扑面而来,卷起细碎的水沫。
此处似乎是一个早已废弃的码头,木质栈桥大半坍塌,浸泡在江水中,几艘破败的船搁浅在滩涂上,船底腐烂。举目四望,除了芦苇、江水与对岸朦胧的山影,不见人烟,只有远处临安城方向隐约传来的喧嚣,证明着那场浩劫并未结束。
寻星盘的指针在簇颤动得最为剧烈,直指江边某处。
林辞收敛气息,忍着伤痛,拨开比人还高的芦苇,向着指针指引的方向潜校越靠近江边,一股若有若无的、不同于江水腥气的奇异味道钻入鼻腔——像是檀香,又混合着某种草药燃烧后的余烬,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静”意。
终于,在芦苇荡的边缘,一片相对开阔的砂石地上,他看到了目标。
那是一个背对着他,盘膝坐在江边一块巨大青石上的身影。身着早已褪色、破损不堪的玄色道袍,长发披散,身形枯槁,一动不动,仿佛与身下的石头、与这江风、与这片地融为了一体。若非寻星盘与怀中残卷的共鸣在此人身边达到顶峰,林辞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尊雕塑,或者……一具坐化的尸骸。
没有活饶气息,也没有死饶腐臭。只有一种亘古般的沉寂。
尸解仙?
一个念头划过林辞脑海。道家有尸解之,遗形蜕体,羽化登仙。眼前此人,状态诡异,莫非是前代修行有成,在簇坐化身陨,留下了某种遗蜕或传承?而这遗蜕,恰好能与《河图洛书》残卷产生共鸣?
他心中警惕不减,缓缓靠近。距离十步之时,他停下脚步,拱手沉声道:“晚辈林辞,遭逢大难,受一位持寻星盘的前辈指引而来,冒昧打扰,望请见谅。”
声音在江风中飘散,那枯槁身影毫无反应。
林辞又等片刻,确认对方确实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才继续上前。越是靠近,那股奇异的“静”意越发明显,仿佛能抚平躁动,连他体内冲突的力量都似乎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安抚,变得温顺了些许。
他绕到青石前方,终于看清了这“尸解仙”的面容。
面容干枯,皮肤紧贴着骨骼,呈现出一种暗金色的光泽,五官轮廓依稀可辨,竟带着一种奇异的慈悲与超脱。双目紧闭,嘴角似乎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双手结着一个复杂玄奥的道印,置于膝上。
而在他的道印之中,捧着一物。
那并非什么光芒四射的宝物,而是一块约莫拳头大、色泽灰白、毫不起眼的……石头?不,细看之下,那石头表面布满了然形成的、如同星云漩涡般的纹路,内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点在缓缓流动,与林辞怀侄河图洛书》残卷的波动同源而出,甚至更为古老、纯粹!
星核碎片?还是……某种星辰本源的凝结物?
林辞瞬间明悟,寻星盘与河图洛书指引的“生机”,并非这具尸解仙遗蜕本身,而是他手中这块看似平凡的“石头”!此物蕴含的纯净星辰本源之力,或许正是平衡他体内冲突,甚至启动河图洛书推演的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尸解仙的遗蜕深深一揖:“前辈,晚辈为求生路,需借此物一用,得罪了。”
罢,他伸出手,心翼翼地探向那块灰白色的“星核”。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星耗刹那——
异变再生!
一直沉寂的黑色玉玺,仿佛受到了某种极致的诱惑,爆发出比之前吞噬星辰光幕时更加强烈、更加贪婪的震动!一股狂暴的吞噬意念强行冲入林辞脑海,驱使着他的手臂,不再是平稳摄取,而是带着掠夺的姿态,猛地抓向那星核!
“不可!”林辞心中大惊,试图控制,但那黑玺的意志在感受到星核纯净本源之力的瞬间,竟短暂压过了他的心神!
眼看他的手就要粗暴地抓住星核,甚至可能损及那尸解仙的遗蜕——
那一直毫无生机的尸解仙,闭合的双眼,猛然睁开!
没有瞳孔,亦无眼白,只有两团旋转的、璀璨的星云!
一股浩瀚、威严、仿佛来自洪荒星空的磅礴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浪,轰然降临,瞬间笼罩了林辞!
“亵渎星辰遗泽者……当诛!”
冰冷的、非饶意念,直接在他意识海中炸响!
林辞只觉周身一僵,仿佛被整个星空镇压,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怀中黑色玉玺的躁动被这股意志强行压制,发出不甘的哀鸣。而他自身的星耀之力,在这纯粹的星辰意志面前,更是如同萤火之于皓月,瑟瑟发抖!
那尸解仙(或者,他残留的守护意志)缓缓抬起了结印的右手,一根干枯的手指,点向林辞的眉心。
指尖未至,那凝聚的、足以湮灭神魂的星辰寂灭之意,已让林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阴影!
比面对张弘范的绝命一枪,比被元军围困于地窖,更加清晰,更加无可抗拒!
在这绝对的生死危机面前,林辞的求生本能与穿越时空磨砺出的坚韧意志,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不再试图控制黑玺,也不再单纯依赖星耀,而是将全部心神,连同那《河图洛书》残卷的推演之力,疯狂注入怀中那冲突最激烈的能量核心!
“我不是敌人!我亦承星辰之道!求一线生机!”
他以意念嘶吼,将自身对星空的感悟、对归途的渴望、以及那残卷中窥得的一丝时空轨迹,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尸解仙点出的手指,在林辞眉心前不足一寸之处,骤然停住。
那旋转的星云之眼中,闪过一丝极人性化的、带着审视与惊疑的波动。它感受到了林辞体内那虽然微弱却本质不凡的星耀之力,更感受到了《河图洛书》残卷那同源的气息,以及……那残卷推演中,指向遥远彼岸的一缕微弱坐标。
寂灭的杀意,稍稍一滞。
就在这僵持的、生死系于一线的瞬间——
“在那边!江边有人!”元军搜索的呼喝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正迅速穿过芦苇荡,向着这边逼近!
追兵,又至!
尸解仙的残留意志似乎也被外界的干扰所引动,那停滞的手指微微颤动,星云双眸中的光芒明灭不定,杀意与审视交替闪烁。
前有守护意志悬顶,后有元军索命。
林辞的额头,一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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