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妥当，周敏估摸着时辰，此时色已暗。
正是“送货上门”的好时机。
周敏亲自领着换装一新的雪飞，身后跟着两名提着食盒的丫鬟，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西厢房外。
走在寂静的回廊上，雪飞的心跳如同擂鼓。
每靠近西厢房一步，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就困难一分。
走在最前面的丫鬟来到房门前，习惯性地伸手轻轻一推。
“咦？”
丫鬟没有想门居然纹丝不动，又使了一分力才发现房门竟是从里面闩上了。
那丫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周敏：
“老夫人，这……门是锁着的。”
周敏脚步一顿，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似乎想到了什么。
呵，这子……倒是长了记性。
上次深夜自己突然来访，也是直接推门而入，撞见了那子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
看来那次“意外”让他学乖了，知道要闩门了。
“无妨。”
“直接敲门。”
周敏面色平静，淡淡吩咐道。
“是。”
丫鬟得了指令，这才抬手，屈指在门板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
“砰砰砰。”
清脆的敲门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
也像敲打在雪飞的心尖上，让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西厢房内，贾将正趴在桌上研究阳府大致布局，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得一个激灵。
“又谁啊？”
贾将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
今这西厢房怎么跟菜市场似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贾将，是老身。”
门外传来周敏那辨识度极高的且带着威严的平静声音。
卧槽！
老夫人怎么来了？莫非是要与他摊牌？
贾将心里咯噔一下，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敢怠慢，一边飞快地将桌上画得乱七八糟的纸张团起来塞进袖子里，一边快步走到门边，脸上迅速调整出恭敬中带着点惊讶的表情，然后才伸手拔掉了门闩。
“嘎吱！”
房门打开。
门外，周敏一身深色常服，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不怒自威。
她身后，除了两个提着食盒的丫鬟，还跟着一个穿着水绿色衣裙、低着头、身形纤细的陌生少女。
“祖母？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这大晚上的，有事您唤孙儿过去便是。”
贾将连忙侧身让开，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
周敏迈步走进房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屋内，淡淡道：
“给你送个人过来，顺便带些宵夜。你初来乍到，身边没个细致人伺候总是不便。”
她着，目光落在了那个绿衣少女身上：“这是雪飞，以后就让她在你身边伺候吧。”
随着周敏的话音，那名叫雪飞的少女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往前挪了一步。
对着贾将的方向，深深低下头，用细若蚊蚋、带着颤抖的声音道：
“奴……奴婢雪飞，见……见过少爷。”
看着周敏亲自将人送来，贾将心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什么鬼？
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之前柳如云才用“贴身丫鬟”当诱饵来套话，晚上周敏就直接把人塞到他屋里了？
这阳府的婆媳俩，在往他身边塞眼线这方面，倒是达成了惊饶默契。
怎么周敏也玩起监视这一套了？*
贾将心思一转。
是了，肯定是自己白那番“三月之期”和欲走的表态，让她产生了危机福
她怕自己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棋子”失控，所以急着要安插一个完全属于她的人，就近盯防。
“那个……老夫……”贾将下意识就想开口婉拒。
开玩笑，身边放着个时刻向周敏汇报的老太太牌监视器，他还怎么搞动作？
怎么“猥琐发育”？
“贾将啊！”
周敏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不等他把拒绝的话出口，目光深邃，意有所指。
“这件事，老身已经和如云商量过了。我们都觉得，你身边确实需要个知冷知热的人。雪飞这丫头性子温顺，手脚也勤快，相信……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她刻意在“满意”二字上微微停顿，眼神扫过贾将，又瞥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雪飞，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就是答应给你的“通房丫鬟”，人我带来了，条件我也兑现了，你之前那些“委屈”和“去意”，也该收一收了。
贾将看着周敏那笃定的眼神，瞬间明白了。
合着这婆媳俩背后已经通过气了，至少在这件事上达成了暂时的“和解”？
行，真行！
贾将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挑起来的危机感，居然让她们这么轻易给化解了？
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拒绝。
拒绝就等于同时打了周敏和柳如云的脸，等于告诉她们自己心里有鬼，之前的“以退为进”也就白费了。
不仅会立刻激化矛盾，还可能引来更危险的后果，甚至……灭口之祸。
电光石石间，贾将脸上那点犹豫和抗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恍然大悟”和“受宠若惊”的表情。
他甚至还故意让自己的眼神在雪飞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露出一丝男人都懂的、恰到好处的“兴趣”。
他朝着周敏躬身一礼，语气带着几分“感激”：“原来如此！孙儿明白了！既然是祖母和义母的一片心意，那……孙儿就却之不恭了。”
他答应得干脆利落，仿佛真的只是因为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福利”而欣喜。
周敏见他如此“上道”，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点零头：
“嗯，你能明白就好。那老身就不打扰你歇息了。雪飞，好生伺候着。”
“是……老夫人。”雪飞的声音依旧细弱。
周敏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贾将一眼，这才带着丫鬟转身离去。
房门再次被关上。
房间里又只剩下贾将和这位新来的“通房丫鬟”雪飞。
贾将脸上的“欣喜”瞬间收敛，他转过身，重新靠坐在桌沿，双臂抱胸，目光平静却带着审视，再次打量起眼前这个低着头的少女。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刚才刻意表演出来的“兴趣”。
好吧，眼线就眼线。
贾将看着雪飞那副紧张得快要缩成一团的样子。
忽然觉得，这或许不完全是坏事。
“抬起头来。”
贾将再次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既然留下了，总得让我看清楚，往后要日夜相对的人，长什么模样吧？”
雪飞浑身一颤，犹豫了更久，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慢慢地、怯怯地抬起了头。
这一次，她的目光终于无法再完全躲闪，对上了贾将那双平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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