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推开茶馆雅间的门时，陆衍之正对着一杯冷茶出神。窗外的雨下得绵密，把青石板路浇得油亮，倒映着檐角的灯笼，晕开一片模糊的暖黄。
“你要的东西，查到了。”沈砚带上门，将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十五年前，城西仓库那场火，果然有问题。”
陆衍之抬眼，眼底带着血丝。他昨夜几乎没睡，翻遍帘年的旧报，那些模糊的报道像碎片，拼不出完整的真相，却处处透着诡异。
信封里是几份泛黄的卷宗副本，还有一份证人笔录。陆衍之手指划过“起火原因：线路老化”几个字，指尖微微发颤。
“线路老化？”他冷笑一声，“我父亲经营仓库十年，每月都请人检修电路，怎么偏偏在他去对漳那‘老化’？”
沈砚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笔录里，当晚有个流浪汉在仓库附近看到过一辆黑色轿车，车型记不清了，只记得车牌末尾是‘73’。但当年警方调查时，没找到匹配的车辆，最后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陆衍之捏紧了卷宗，纸页边缘被攥得发皱，“我父亲死在里面，尸骨无存，他们一句‘不了了之’就完了？”
沈砚沉默片刻。他认识陆衍之多年，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这位平日里温润如玉的陆家公子，此刻眼底翻涌着压抑了十五年的恨意，像被雨水浸泡的火种，只等一个契机便会燎原。
“还有这个。”沈砚又递过一张照片，是从卷宗里翻拍的，“仓库废墟里找到的，不是我父亲的东西。”
照片上是一枚断裂的玉佩，只剩半块，玉质普通，上面刻着个模糊的“林”字。陆衍之皱眉：“林家？”
“当年和你父亲有生意往来的，只赢林记粮携的老板林万山。”沈砚道，“但火灾后不到半年，林万山就举家迁走了，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陆衍之指尖敲着桌面，雨声淅淅沥沥，衬得房间里格外安静。“林万山……”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时候，父亲带他去粮行，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胖老板，会塞给他一把糖。
“我查了林万山的底细，”沈砚的声音压低了些，“他迁走后，在邻市用假身份开了家杂货铺，三年前病死了。但他有个儿子，叫林墨，现在在本市，做建材生意。”
“林墨……”陆衍之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半块玉佩在照片上泛着冷光，像一只窥视的眼睛，“这枚玉佩，你觉得会是谁的？”
“要么是林万山的，要么……是当晚出现在仓库的人留下的。”沈砚喝了口茶，暖意在喉咙里散开，“我派人去查林墨了，他最近和一个人走得很近。”
“谁？”
“赵启山。”
陆衍之瞳孔一缩。赵启山，如今的商界新贵，以手段狠辣着称，谁能想到，他和十五年前的旧案会扯上关系？
“赵启山当年还是个混混，在城西一带混日子。”沈砚道，“有证人，火灾前三，看到他和林万山在酒馆里争执，吵得很凶。”
雨势渐大，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陆衍之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街景，忽然觉得那片朦胧里藏着无数双眼睛。十五年前的那场火，烧掉的不只是他的父亲和仓库，还有他原本平静的人生。
“我要见林墨。”陆衍之站起身，眼神里的迷茫被决绝取代，“不管他知道什么，我都要问清楚。”
沈砚跟着起身：“我陪你去。赵启山那边……不好对付。”
陆衍之拿起那张玉佩的照片，指尖轻轻拂过那个“林”字。“我等了十五年，不在乎多等几，但该算的账，一分都不能少。”
他转身推门，雨丝顺着门缝飘进来，带着湿冷的气息。陆衍之深吸一口气，仿佛闻到了十五年前那场大火的焦糊味，还有父亲最后一次离家时，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走吧。”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雅间里，那杯冷茶还放在桌上，水面倒映着窗外晃动的灯光，像一片被搅乱的星海。而那些沉在水底的真相，终将随着这场雨，一点点浮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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