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海的迷雾,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无声地翻滚、流淌,将一切都吞噬进它那变幻莫测的彩色怀抱。百里之外便是感知的极限,这种源自未知的压迫感,远比任何已知的凶兽咆哮更令人心悸。脚下是虚实不定的混沌基底,每一步都需心翼翼,仿佛行走在沉睡巨兽的背脊上。
凤临紧握着星澜的手,他的步伐稳定而坚定,如同在这片混乱中唯一不变的礁石。金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尽管视线和神识受阻,但他周身自然散发出的那层淡薄神威,依旧形成了一片相对安全的领域,让那些在迷雾深处游弋的庞大阴影本能地绕行,不敢轻易靠近。
星澜紧跟在他身侧,全身心地依赖着他的引领,同时将混沌灵根的感知力催发到极致。灰色的眼眸中,混沌之气微微流转,努力在这片色彩斑斓的混沌中分辨着能量的流向、法则的碎片,以及……潜藏的危险。
“这里的法则……好乱。”星澜轻声开口,声音在死寂的迷雾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无数种不同的规则被强行打碎,然后又胡乱地拼接在一起。” 她试图去理解、去梳理,却发现如同面对一团乱麻,无从下手。
“混沌海是万法起源,亦是万法坟场。”凤临的声音低沉传来,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平静,“在簇,固有的认知需抛却。记住你感受到的,而非你理解的。”
星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的确,在这里,逻辑和常识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她不再试图去“理解”那些破碎的法则,而是放开身心,纯粹地去“感受”它们的存在与流动。渐渐地,她发现,当她不强求理解时,灵根与这片地的共鸣反而更加清晰了几分。她能“听”到迷雾深处能量潮汐的低语,能“看”到那些彩色气流中蕴含的、或狂暴或温和的混沌本质。
这种奇妙的体验,让她对自身的混沌灵根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然而,混沌海的宁静,从来都是假象。
就在星澜稍稍适应了这里的感知方式,心神略有松弛的刹那——
异变陡生!
周围原本缓缓流淌的彩色迷雾,骤然变得狂暴起来!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疯狂地旋转、汇聚!一股阴冷、粘稠、带着强烈侵蚀意味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涌来!
那并非实体攻击,而是一种直接针对神魂、元神的无形侵蚀!
“心!”凤临第一时间察觉,握紧星澜的手猛地将她往自己身后一带!他周身金光骤然炽盛,如同在这片混沌色彩中点燃了一轮骄阳!磅礴的神力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形成一个凝实无比的金色护罩,将两人牢牢护在其中!
“嗤嗤嗤——!”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一阵密集而令人牙酸的侵蚀声在金色护罩外响起!只见那翻涌的迷雾中,隐约显露出无数张模糊、扭曲、没有固定形态的面孔!它们由最精纯的混沌恶念与破碎的怨魂碎片凝聚而成,无声地嘶吼着,疯狂地冲击、啃噬着金色的护罩!
它们,便是混沌海中最常见,也最令人防不胜防的低级掠食者——雾妖!
“是雾妖!能侵蚀元神!”凤临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他并未动用任何复杂的神通,只是维持着护罩,那至阳至刚、蕴含着无上秩序神威的力量,对于这些纯粹由混乱负面能量构成的雾妖来,便是生的克星!
金光所过之处,雾妖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发出凄厉(尽管无声,却能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啸,纷纷消融、溃散!大片大片的迷雾被清空,暂时露出后方更加深邃的混沌色彩。
星澜被凤临护在身后,看着那如同潮水般涌来、又在金光下如泡沫般碎裂的雾妖,心中凛然。这些雾妖单个力量或许不算太强,但数量如此庞大,且攻击方式如此诡异,若非凤临在此,她独自应对,恐怕会极为吃力,甚至可能被其侵蚀神魂。
就在凤临以绝对的力量清剿着雾妖时,星澜的目光却被其中一只稍微“强壮”些的雾妖吸引了。那只雾妖似乎比同伴更具灵性,在金光扫来时,竟懂得微微扭曲身体,试图规避核心。
星澜心中一动。她想起凤临的话,要感受,而非理解。
“凤临,留一只!”她急忙出声。
凤临虽有些不解,但动作却丝毫不慢。心念微动,那席卷而出的金光如同拥有生命般,巧妙地绕开了星澜所指的那只雾妖,将其与蜂拥而至的同伙隔绝开来。
那只雾妖失去了同伴的掩护,暴露在相对“空旷”的区域,显得有些茫然,随即更加疯狂地试图冲击那无形的壁垒,却徒劳无功。
星澜上前一步,脱离凤临的贴身保护,但依旧处于金色护罩的范围之内。她凝视着那只被困的雾妖,灰色的眼眸中混沌之气加速流转。
她缓缓抬起手,并未动用强大的神力攻击,而是心翼翼地展开了自己的本命神通——【混沌领域】。
一个直径约三丈的、无形却有质的领域,以她为中心悄然张开。领域之内,混乱的法则被暂时抚平、梳理,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介于有序与无序之间的平衡状态。
那只雾妖一闯入混沌领域,动作瞬间变得迟滞下来。它那由混乱能量构成的身体,在领域内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原本疯狂的冲击变成了缓慢的挣扎。它似乎对这片区域感到极其不适,发出更加尖锐的灵魂嘶鸣。
星澜全神贯注,将感知力集中在这只雾妖身上,仔细剖析着它的能量构成。果然如她所料,雾妖的核心,并非纯粹的混沌恶念,在那混乱能量的最深处,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能量印记!
那是一种……神圣的气息!
但这神圣,与她从凤临身上感受到的煌煌神威、光明正大截然不同。这缕气息更加幽深、更加冰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偏执与……仿佛被污染过的诡异感!可偏偏,在其最核心的本质处,又与凤临的神力有着某种难以割舍的同源之感!
就像是一棵树上分出的两根枝桠,一根向阳而生,一根却扭曲着伸向了阴暗的角落。
星澜的眉头紧紧蹙起,她收回混沌领域,那只雾妖瞬间被外围的金光净化消散。她转过头,看向凤临,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凤临,”她指着刚才雾妖消散的地方,语气带着不确定,“我刚才……在那雾妖的核心,感受到了一缕很微弱的气息。”
“嗯?”凤临维持着护罩,目光扫过周围暂时被清空的区域,示意她继续。
“那气息……很奇怪。”星澜努力组织着语言,“它似乎……与你的神力同源,感觉是同样层次的力量,但是……” 她顿了顿,寻找着准确的描述,“但是又完全不同!更加冰冷,更加……让人不舒服。像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污染过,或者……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她抬起头,直视着凤临那双金色的眼眸,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诡异的气息……来自何处?混沌海里,怎么会有与你同源,却又如此不同的力量存在?”
凤临在听到星澜描述那气息与自身同源时,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当星澜出“更加冰冷”、“让人不舒服”、“被污染”这些词语时,他金色的眼眸深处,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情绪太快,快得让星澜几乎以为是错觉——那似乎是一抹深切的……痛楚与冰冷的怒意交织而成的寒光。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仿佛隐藏着汹涌的暗流。
他沉默了片刻,周围的迷雾似乎又开始缓缓合拢,新的危险在无声地孕育。
最终,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星澜的问题,只是重新握紧了她的手,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甚至带上了一丝星澜从未听过的、仿佛触及了某些不愿回忆之事的晦暗:
“跟紧我。这里比我们想象的……更不简单。”
他拉着她,继续向前走去,步伐依旧稳定,但星澜却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比刚才更用力了几分。
那缕诡异又同源的神圣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星澜心中荡开了层层涟漪。
凤临那瞬间的异常反应,更是让她确信——这混沌海,不仅隐藏着修复神骨的希望,似乎……也埋藏着与凤临的过去,与那位玄皓神帝,息息相关的秘密。
而这,仅仅是他们踏入混沌海后,遭遇的第一个的插曲。
前方翻滚的迷雾深处,还有多少未知的挑战与……往事的阴影,在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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