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碎骨，掠过叶无痕脚边。
他站在原地，脊背挺直，玄衣下摆被气流撕扯得猎猎作响。方才那道贯穿地的金光已沉入苏璃月肩头，轮回盘虚影归隐，可他掌心仍残留着祖龙枪插入地面时传来的震颤——那是封印松动的征兆。
萧红绫靠坐在不远处，披风残片环绕周身，像一道将熄未熄的屏障。她抬眼望着空，瞳孔微缩。
雷云变了。
原本凝滞如铁的银白云层开始翻涌，不是寻常风暴前的躁动，而是从内部裂开一道深痕。紧接着，云团从中分离，一左一右缓缓拉开距离。左侧云色澄净如琉璃，泛着温润金光；右侧则乌黑如墨，边缘缠绕着紫黑色电蛇，像是腐烂的血管在跳动。
两种气息同时压落。
一股带着净化之意，仿佛要洗尽尘世罪业；另一股却透出侵蚀之力，如同万年尸毒渗入骨髓。两股威压尚未触及地面，叶无痕体内经脉已自行反应——左半身血脉加速奔流，右半身却如坠寒潭，血液几乎凝滞。
他咬牙，双瞳强行开启。
左眼猩红暗芒流转，吞噬本源本能地对准黑雷云，欲将其吞纳；右眼混沌翻腾，试图解析白雷中的规则频率。可就在目光触及两片雷云的瞬间，识海轰然震荡。
幻象浮现。
白雷之中，一道身影缓缓成形——银发垂落至腰际，面容与萧红绫一般无二，却冷若冰霜。她立于星河尽头，手中握着一枚青铜铃铛，轻轻一摇，九霄崩塌。那一瞬，叶无痕竟感到心口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斩断。
“那是……未来的你？”他低语。
话音未落，右肩猛然剧痛。
黑雷翻滚，一道高大身影自云中走出——半透明的轮廓，却带着熟悉的压迫福魔帝残躯的虚影踏空而立，嘴角勾起冷笑：“你以为自己是在对抗道？不，你只是我未能完成的形态。”
声音直接钻入脑海，带着回响般的共鸣。
叶无痕没有回应，而是猛地闭眼，将意识沉入识海。灰色能量在经脉中艰难爬行，每一寸推进都像在刀锋上行走。他知道，这不是单纯的幻觉，而是道意志通过法则线投射的真实可能性——一条通向救赎，一条通往堕落。
两条路，同一个终点：他必须成为某种存在。
“不是选择。”他睁开眼，声音沙哑，“是分裂。”
话音落下，身体骤然一震。
自脊椎为界，肌肤开始呈现截然不同的状态——左侧泛起淡淡金纹，如同神血浸染；右侧则浮现出幽暗脉络，像是有黑焰在皮下燃烧。混沌之体因双极法则冲击，正被强行撕裂为两种本质。
他低头，看见右手掌心渗出血珠，顺着噬魂链滴落。
萧红绫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无形压力按回地面。她盯着空中那两个对立的身影，喉咙发紧。白发的自己，手持焚铃，眼中无悲无喜；黑雷中的魔影，分明就是叶无痕的轮廓扭曲而成。
“你们……都想让他变成你们的一部分？”她嘶声问。
无人回答。
只有雷云继续扩张，金光与黑芒交织成网，笼罩整片战场。
苏璃月仍昏迷不醒，但左肩印记微微起伏，皮肤下隐约有紫纹游走，像是烙印残余仍在缓慢渗透。她的呼吸依旧平稳，可指尖忽然轻颤了一下，仿佛梦中听见了什么召唤。
叶无痕察觉到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双手，掌心相对。吞噬本源在左眼凝聚，混沌之力自右眼回旋。两种力量本该相斥，此刻却被他以残存意志强行牵引，在胸前交汇。
灰光闪现。
一道细的漩涡在掌间生成，不是为了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试探——他要看看，这分裂的道，是否真的无法共存。
漩涡刚成，空中两道身影同时动作。
白发女子轻摇铃铛，一道清音穿透云层；魔帝残躯张开双臂，黑雷化作锁链疾射而下。两股力量并未击向叶无痕，而是精准落在他身体两侧——金光缠绕左臂，黑芒裹住右腿，像是要将他彻底分割。
剧痛袭来。
他膝盖微弯，却没有跪下。
牙齿咬破唇角，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也被拉扯——一半想吞噬一切，回归混沌；另一半却渴望被净化，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我不是你们的容器。”他低吼。
话音未落，左眼猛然爆发出猩红光芒。
吞噬瞳全力运转，竟将缠绕右腿的黑芒一点点抽离，转化为本源之力。与此同时，右眼混沌翻涌，将左臂上的金光导入经脉，转化为可供驱使的能量。
他在吞，也在炼。
以身为炉，炼化双生道的意志。
高空中的两道身影首次出现波动。白发女子眉头微蹙，魔帝残躯的笑容僵了一瞬。
雷云震颤。
就在此刻，苏璃月左肩的印记突然亮起一丝微光，虽未完全激活，却让轮回盘虚影的气息再度浮现一瞬。那股因果之力虽弱，却像是某种平衡的支点，悄然影响着道分裂的节奏。
萧红绫察觉到了异样。
她抬手，用指甲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地。她知道自己的血脉曾与熵寂之钟共鸣，此刻虽已枯竭，但或许还能引动一丝回应。
“叶无痕！”她喊出声，“别让他们把你分成两半！你要是碎了，谁来把我们拼回去？”
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雷鸣。
叶无痕瞳孔一缩。
那一瞬，他明白了。
这场试炼的目的，从来不是让他选择哪一边，而是逼他在撕裂中保持完整。
他松开双手，任由漩涡消散。
转而单膝触地，右手按向地面，左手握紧噬魂链。本源之力逆冲而上，自双瞳交汇处炸开，化作一道无声的冲击波，直冲云霄。
金雷停滞，黑雷凝固。
两片雷云之间的裂缝中，竟浮现出一道模糊的痕迹——像是某种古老的封印符文，与他在吞噬魔帅残魂时触到的禁制极为相似。
“原来如此……”他喃喃，“你们不是道本身，而是被它封住的另一半。”
话音未落，黑雷中的魔帝残躯忽然仰头长笑。
笑声未尽，整片乌云骤然收缩，化作一道漆黑雷柱，直劈而下，目标不再是叶无痕，而是他脚下的地面——正是祖龙枪插入之处。
枪身剧烈震颤。
封印，正在被强行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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