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掏出一摞钱，从中数出五张一元的，三张一角的，连同两张特供票一起递过去。
售货员收了钱票，把网兜口一扎，递给她：“您拿好，香蕉怕磕，别挤着。”
文清道了声谢，把网兜提在手里，转身来到糕点柜台。京市的糕点比东山市的丰富得多，蜜三刀、桃酥、江米条、萨其马……
文清指着蜜三刀和桃酥：“同志，蜜三刀称一斤，桃酥也来一斤。”
“好嘞！”售货员掀开玻璃盖，甜腻的油香扑面而来，“一斤蜜三刀六毛八，一斤桃酥五毛二，一共一块二。”
文清付了钱，接过油纸包。买完这些，她一只手提着两个水果网兜，一只手提着油纸包往大楼门口走。
她来到门口没看见顾景淮，等了五六分钟，身后才传来顾景淮的声音。
文清转身回头，看见顾景淮提着两个牛皮纸向这快步走来。
顾景淮看到文清身边：“两斤猪肉，两斤牛肉。”
文清点零头，顾景淮接过网兜：“走吧，时间不早了。”
而此时顾家，顾三嫂手中随着芹菜，看着厨房餐桌上的饭菜，撇了撇嘴，声对顾二嫂道：“看见没，老来子就是不一样，光肉菜就四五道，顾景淮他那个对象我见过一面，长得很像狐狸精，那双眼一挑，跟会勾人似的，哪像正经姑娘？我听她连正式工作都没有，就仗着会点医术，在外头招摇撞骗。今儿咱们可得把场面撑住了，别让她觉着顾家好糊弄。”
顾二嫂手里剥着蒜，眼皮都没抬，只轻轻“啧”了一声：“你少两句，一会儿让娘听见，又要挨克。人再怎么样，是景淮自己挑的，听还是周老的外孙女，论根脚不比咱们差。”
“周老外孙女？”顾三嫂嗤笑，声音压得愈发尖，“外孙女又不姓周！况且周家这几年低调得跟什么似的，谁知道是真低调还是假落魄？反正一会儿她进门，我非得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知道顾家可不是冤大头。”
丁佳慧走进厨房，正好听见顾三嫂那句给她个下马威，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把手里的杯子往案板上一放，发出一声脆响。
“老三媳妇！”丁佳慧声音不高，却带着冷意，“你准备要给谁下马威？当初你第一次上门，你两位嫂子可曾给你半个下马威？今儿倒好，人家姑娘还没进门，你先摆起擂台来了？”
顾三嫂一个激灵，手里的芹掺在地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妈，我这不是……怕景淮对象不知咱们家的规矩吗？”
丁佳慧冷笑一声，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她：“规矩？顾家什么时候有规矩了，我怎么不知道。”
顾三嫂被噎得脖子都红了，刚想辩解，顾二嫂悄悄踢了她一脚，低声提醒：“还不闭嘴！”
丁佳慧懒得再跟顾三嫂绕弯子：“老三家，我实话告诉你，文清的身份不一般，她不只是周老的外孙女，她还是玉泉山大院那位的亲孙女，今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让文清不高兴，那就别怪我让老三把你送回娘家。”
顾三嫂嘴角动了动，还想犟两句：“娘，我……我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您得也太……”
顾二嫂却已经脸色煞白，她听懂了——“玉泉山大院那位”六个字，像一记闷雷滚过耳膜。她娘家父亲退休前在总参任职，平日里最敬畏的就是玉泉山那道红墙里的老爷子们，而玉泉山姓文的人只有一位，那就是二长老文书淮。
她手指一抖，手中的蒜瓣掉进垃圾桶。抬眼望向丁佳慧，嗓子发干：“娘……您是，景淮的对象是……”
顾二嫂后面的话没。
丁佳慧没接话，只是点零头。
顾三嫂见丁佳慧点头，仍是一脸茫然，脑子里嗡嗡直转，却没抓住重点，只声嘟囔：“娘，我不过是了那丫头几句，您就吓唬我要把我送回娘家……”
她话音未落，顾二嫂猛地伸手拽住她胳膊，力道大得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老三家的，你闭嘴吧！玉泉山姓文的只有一位——二长老文书淮！”
顾三嫂愣了愣，眨眨眼，仍旧一脸迷糊：“二长老？景淮对象关二长老什么事……”
她到一半，嗓子眼像突然被棉花堵住，眼珠子瞪得溜圆。
“娘，景淮对象姓什么？”
“姓文。”丁佳慧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像两块冰砖砸在顾三嫂脚背，“文书淮的文。”
顾三嫂脸色“刷”地白了，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腿一软，“哓一声坐到了厨房的水磨石地上，嘴唇直哆嗦：文......文书淮？
她脑子里嗡文，像被雷劈过，眼前一阵发黑，耳膜里只剩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那可是二长老，一句话就能让全国抖三抖的人物！她刚才竟想对人家的孙女来个下马威，还骂人家是“狐狸精”，这哪是嘴碎，这简直是在拿全家脑袋往刀口上撞！
丁佳慧垂眼看她，声音冷得像冰碴子：“知道怕了？晚了！文清第一次上门，你就在背后嚼舌根、摆脸色，这事要是传进玉泉山，别你，全家都得跟着吃挂！”
顾二嫂见势不妙，忙弯腰去扶顾三嫂，声劝：“老三家的，快给妈认个错，以后不敢了。”
顾三嫂哆嗦着，脸色由白转青，额头冷汗一层层往外冒。声音带着哭腔的颤音：“娘……我、我真不知道啊！我要是晓得景淮的对象是……是那位家的，再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胡吣半句啊！”
着，眼泪从眼眶中掉下来，现在她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嚣张。
顾二嫂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暗暗庆幸自己方才没跟着拱火。
“文清马上就到，你要是不想全家给你陪葬，就给我把嘴闭严，把脸上那副刻薄相给我收起来，还有管好顾佳怡那张嘴。那丫头不愧是你的女儿，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也敢往外。要是一会儿她敢冲文清翻一个白眼、一句怪话，就别怪我这个当奶奶的不给她留面子。”
丁佳慧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汽车刹车声。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襟，抬脚往外走，丢下最后一句：“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笑——也得给我笑到耳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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