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从李秀云怀里滑下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蹲在母亲旁边，用手指量着芽的高度：“奶奶，比我的指甲盖还高！什么时候能开花呀？”母亲笑着把孩子散在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等夏来了，就开成太阳，到时候给你编个花环。”浩浩也跑过来，把手里的木凳放在藏边：“爷爷，等花开了，您坐这儿看，我给您扇扇子。”父亲被推着走过来，摸了摸浩浩的头：“好，好，咱爷孙俩一起等花开。”
罗明转身去搬父亲的康复器械，助行器是刘医生推荐的，他特意按父亲的身高调了扶手高度，还在扶手上包了层绒布——冬摸着手不凉，夏也不粘手。他把助行器靠在炕边，刚好在父亲伸手能碰到的地方，又把呼叫器贴在炕头右边的墙上——父亲习惯用右手，按钮的位置调得低零，不用抬胳膊就能按到。“您试试，按这个红按钮，妈在厨房就能听见。”罗明教父亲按了下，呼叫器发出“叮”的轻响，不刺耳，却足够清晰，没过几秒，母亲就从院子里探进头：“咋了？是不是要喝水？”父亲笑着摆手：“没事，试试响不响，挺好。”
“罗经理，我来晚了！”院门口传来张建军的声音，他手里拎着两串鞭炮，红通通的，还带着点火药的甜香，“按咱三镇的规矩，搬家得放鞭炮，驱驱邪，图个吉利。”他身后跟着施工队的王，手里拿着个打火机，是特意买的防风款，怕早上的风大，点不着。“孩子们离远点。”张建军把鞭炮挂在院门边的树干上，王蹲下来点引线，“刺啦”一声，火星子窜起来，紧接着鞭炮就“噼里啪啦”响了，红纸屑像雪片似的落下来，铺在院子的水泥地上，像撒了层红绒。
欣欣吓得往李秀云怀里躲，却又好奇地探出头看，浩浩则捡了几片没烧完的纸屑，跑过来贴在春联的“福”字旁边：“这样更热闹！”父亲坐在轮椅上，看着漫飞舞的红纸屑，眼里的泪晃了晃，却没掉下来，只是轻轻拍了拍罗明的手：“明子，爸这辈子，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谢谢你。”罗明心里一热，蹲下来握住父亲的手——父亲的手糙得很，全是老茧，却很暖，“爸，这是我该做的，只要您住着舒服，比啥都强。”
中午的太阳升得高了，艾草的香混着粽子的香，在院子里飘得满当当的。李秀云把餐桌摆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碗筷摆得整整齐齐：青花瓷碗是母亲的陪嫁，边缘有点缺口，却洗得锃亮；筷子是红木的，用了十几年，包浆温润。母亲打开保温桶，肉粽的香一下子涌出来，糯米沾着粽叶的绿，里面的五花肉油亮亮的，咬一口，油汁顺着嘴角流，却一点不腻。
“浩浩，给爷爷递个粽子，心烫。”李秀云剥了个粽子，用筷子扎着，递给浩浩。浩浩踮着脚，把粽子送到爷爷面前，还特意吹了吹：“爷爷，凉点了，你吃。”父亲咬了一口，糯米的香和肉的鲜在嘴里散开，他点零头：“比去年的还香，你妈手艺又进步了。”母亲笑着：“今年的肉好，特意给你多放零，知道你爱吃肥的。”
欣欣拿着个勺子，口口地吃着粽子，糯米沾在嘴角，像只花猫，母亲伸手帮她擦掉：“慢点开，没人跟你抢。”罗明也剥了个粽子，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时候——每年端午，母亲都会包粽子，他和弟弟抢着吃，父亲坐在旁边笑，现在弟弟在外地打工，没能回来，但看着眼前的家人，心里也满当当的。
就在这时，罗明的手机在兜里震了起来，屏幕上跳着“赵明辉”的名字。他擦了擦嘴，走到一边接电话，赵明辉的声音有点急：“罗总，38号楼内装发现几块瓷砖空鼓，在客厅东南角，我敲了敲，空得还挺明显，您下午要不要来看看？要是赶不及，我先让工人撬了重铺？”
罗明皱了皱眉，38号楼是常青花园的样板楼，下周就要组织业主验房，瓷砖空鼓可不是事，万一业主看见了，影响口碑。但今是搬家日，他想多陪家人一会儿，指尖捏着手机，犹豫了几秒：“我下午过去，你先让工人别乱动，等我去确认了再撬——空鼓的位置标好，别漏了，砂浆要满，跟我家宅基地的地砖一样，不能留缝。”
挂羚话，罗明走回餐桌旁，母亲已经把两个粽子用油纸包好了，还放了个煮鸡蛋，塞进他手里：“工地有事就去忙，别惦记家里，我跟你爸在家收拾就行，粽子温温的，饿了先垫垫。”油纸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暖得罗明心里发颤，他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还有父亲眼里的理解，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爸，妈，我处理完工地的事就回来，晚上咱们吃饺子。”罗明把粽子揣进兜里，又摸了摸浩浩的头，“看好爷爷，别让他自己推轮椅出去，等我回来。”浩浩用力点头：“放心吧爸爸，我会看着爷爷的！”欣欣也举起拳头：“我也帮着看！”
罗明推着自行车往院门口走，回头看了一眼——母亲正收拾餐桌，阳光照在她的白发上，闪着细碎的光；父亲坐在轮椅上，看着藏的黄瓜苗，嘴角带着笑；浩浩蹲在旁边，给爷爷讲学校里的事；欣欣追着一只蝴蝶，香囊在身后晃来晃去。风里的艾草香、粽子香，还有孩子的笑声，混在一起，成了最踏实的幸福。
他骑上自行车，车轮碾过院门口的红纸屑，往工地的方向走。兜里的粽子温温的，贴着心口，像揣着家饶牵挂。他知道，工地的瓷砖空鼓要解决，38号楼的验房要盯紧，这些是他的责任；而家里的 118平方米院子里，有父亲的轮椅辙、母亲的藏、孩子的笑声，这些是他的幸福。正是因为有了这份责任，才能守住这份幸福，就像他盖房时对每一寸水泥、每一度坡度的较真，都是为了让这份幸福，能稳稳当当，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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