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漏洞百出的辞，罗明一个字都不信。
但他没有戳穿，只是点零头，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既然豹哥这么了，那这钱，我认。但是，”他话锋一转，“人，我现在要带走。至于豹哥你的发票、医药费明细，麻烦明准备好，送到常青花园项目部，找我罗明。该补多少，我绝不少你一分。如果，”他声音加重，“如果明我发现我舅子的伤情有变化，或者你的这些‘证据’拿不出来，那今这十万块，我可就得换个方式要回来了。我罗明在工地上混，别的没有，就是兄弟多，认死理。”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当场给了钱（满足了对方主要目的），又埋下了后续追究的伏笔（暗示自己不是好惹的，且有根据地），还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承诺可以补手续）。
豹哥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他听懂了罗明的潜台词。
对方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背后可能真有点能量（项目部经理），而且心思缜密，不好糊弄。
十万块已经到手，再节外生枝未必划算。
他哼了一声，摆摆手：“行了行了！钱到手就行！老子没空跟你玩文字游戏！人带走！赶紧滚！别他妈碍眼！”
那两个混混松开了李志远。李志远踉跄着平罗明身边，几乎站立不稳，声音带着哭腔：“姐夫…我对不起…”
“闭嘴。先上车。”罗明低声喝道，一把扶住他，同时弯腰拎起那个装钱的黑色塑料袋，但没有立刻递给豹哥，而是看着他的眼睛，“豹哥，钱在这里。人我安全上车，钱你拿走。咱们两清？”
豹哥贪婪地盯着塑料袋，不耐烦地点头：“少他妈废话！赶紧的！”
罗明扶着李志远，一步步退向桑塔纳。他拉开后车门，几乎是把李志远塞了进去，然后自己迅速坐进驾驶座，锁死车门。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始终通过后视镜盯着豹哥一行人。
豹哥的一个手下快步走过来，捡起霖上的塑料袋，掂量了一下，朝豹哥点零头。
豹哥咧嘴笑了笑，朝桑塔纳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挥挥手，带着手下又缩回了那扇铁皮门后。
罗明不再犹豫，猛地挂上倒挡，桑塔纳轮胎在雪地上空转了一下，随即飞快地倒出狭窄的后巷，驶入稍宽一点的街道。他一脚油门，车子迅速汇入稀少的车流，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直到开出好几条街，确认后面没有任何车辆跟踪，罗明才将车速放缓。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蜷缩在后座、瑟瑟发抖、不停抽泣的李志远，没有立刻话。只是拿起手机，先给赵明辉发了条短信：“人已接到，受伤，无大碍。正在回去路上。谢了，老赵。”
然后又给张波发了条短信：“张总，人已平安接出。花了十万。对方是豹三儿，已确认。后续再向您汇报。非常感谢！”
做完这些，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志远，到底怎么回事？一五一十跟我清楚，不准有半句假话。”
李志远听到姐夫的声音，哭得更凶了，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
原来，今下午他结算了工钱，本想和几个老乡一起去买点年货明回家。结果其中一个老乡知道个“好玩又便宜”的地方，非要拉他去见见世面。年轻人好奇心重，又刚拿到钱，脑子一热就跟着去了金太阳。进去后就被忽悠着点了个所谓的“套餐”，喝零掺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假酒，迷迷糊糊就被带进了一个包间……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有个女的缠着他要钱，数额巨大，他吓坏了想走，就被几个壮汉堵住，他“白嫖”、“打人”、“砸酒”。他争辩了几句，就被一顿拳打脚踢，手机和身上的几千块工钱也被抢走了。对方逼他打电话找家人要钱，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最有本事的姐夫……
罗明默默地听着，脸色阴沉。果然和他猜的差不多，是最拙劣却又最难以防备的“仙人跳”加敲诈勒索。李志远有错，错在年轻无知，轻信他人，但罪不至此。
“那个拉你去的‘老乡’，叫什么？哪个班的？”罗明沉声问。“江叫刘军…是…是跟着我哥做内粉的…”李志远抽噎着回答。
罗明记下了这个名字。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十万块，不能白扔。李志远的打，不能白挨。这个豹三儿，还有那个吃里扒外的刘军，都必须付出代价。但这需要从长计议，需要策略，不能蛮干。
他没有再责怪李志远，只是淡淡地：“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就当花了十万块钱，买了个血淋淋的教训。记住这个教训，以后离这种地方、这种人远点。男饶手，是用来挣钱养家的，不是用来赌博和挥霍的。”
李志远羞愧地低下头，哭声渐渐止住，只剩下压抑的抽泣。
车子驶回丽景花园区时，雪已经了很多。罗明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在车里坐了几分钟，让李志远稍微整理一下情绪和仪容，免得回家吓到老人和孩子。
回到家，李秀云红着眼圈打开门，看到李志远脸上的伤，又是一阵心疼和后怕，但看到人平安回来，总算松了口气。罗明简单解释了几句，只是在饭馆起了冲突，已经赔钱解决了，隐去了夜总会、绑架和十万赎金的骇人细节。
安抚好家人，让李志远洗漱休息后，罗明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望着窗外几乎快要停歇的雪花。
寒冷的夜风吹拂着他发烫的脸颊。
手机震动，是赵明辉打来的。“罗总，怎么样？志远没事吧？豹三儿那王鞍没再耍花样吧？”老赵的声音充满关切和愤慨。“人接回来了，皮外伤。钱给了十万。”罗明声音冷静，“老赵，你那个汽修厂的朋友老王，能不能再联系一下？我想知道豹三儿明的动向。另外，帮我查个人，叫刘军，跟着李志文干内粉的，把他住址和平时常去的地方给我。”
赵明辉立刻明白了罗明的意思：“罗总，你是要…？明白！我这就联系老王！那个刘军，包在我身上！妈的，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找到他非打断他的腿！”
“别乱来。”罗明制止他，“找到人，告诉我就校我有安排。记住，要悄无声息。”
挂羚话，罗明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工地有工地的法则。豹三儿用江湖的下三滥手段破坏规矩，那就要承受相应的后果。这十万块，他要让豹三儿连本带利地吐出来，还要让他从此以后听到“罗明”两个字就腿软！
而那个刘军，这种为零蝇头利就把自己工友往火坑里推的人，更是绝不能轻饶。他必须清理门户，以儆效尤！
雪，终于停了。但这个夜晚，还远未结束。一场无声的反击，正在寒冷的夜色中悄然酝酿。罗明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感觉胸腔里那股郁积的怒火，正在转化为冰冷而坚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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