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个时代建筑工程的“暴利”真相！
当然，罗明心里门儿清，这“暴利”是沾了张波的光。
寻常包工头哪有这好事？接个百来万的工程，光是上下打点的“公关费”就得扒掉三十万皮，再加上三十万的人工、二十万的维修押金，最后能落进自己口袋的，还能剩多少？验收、付款，哪个环节卡你一下，没毛病也能给你挑出毛病来。多少利润，就耗在这无休止的“打点”里了。
像刘志桓，虽然他接的工价低，但他也赚钱，但是他需要拿出相当一部分的利润来打点上面的分包公司，来换取工程款的及时到账以及下次工程的优先承包。
所以，罗明才铁了心要抱住张波这条大腿。
张波就是那把钥匙，能帮他省掉多少麻烦，省下多少真金白银的“公关费”啊！这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实实在在地落进了他罗明的口袋。这笔账，他算得比谁都明白。
水电队的加入，让工程这架机器运转得更加平稳。虽然两边团队日常磕碰在所难免，好在领头的都识大体。
罗明这边人多势众，足有三十号人，但他深知“和气生财”的道理，为点鸡毛蒜皮耽误工期，不值当。水电队的赵朗更是个明白人，自己本就是来“救火”的，自然不愿节外生枝。
日子在机器的轰鸣和人声中悄然滑过，转眼又是十多。日历翻到1995年1月20日，年关的脚步声已清晰可闻——月底就是春节，按计划，工地将在28号正式停工。
空气里开始弥漫起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罗明把李志文和许金平叫到跟前，语气严肃：
“志文哥，姑爷，这两重中之重，就是把工地给我彻底拾掇干净！年底了，分包公司的波总、总包三建、甲方那边，甚至上头规划院、房管局、还有三建的‘婆婆’建工集团，保不齐哪路神仙就来视察进度。我可不想让哪位领导一脚踩在‘地雷’上，骂得我们狗血淋头！”他特意加重了语气，“给我强调下去，上厕所必须去公厕！这三，科教楼范围内所有的‘地雷’，安排人给我铲干净！谁拉的，谁负责铲掉！”
李志文和许金平连连点头，心知此事马虎不得。
罗明自己，也在这段时间里悄然进入了状态。
他学会了“分权”：内粉组的九个人，交给了姑爷许金平，日常派工、监督进度、记录工日，都由他一手抓；仿瓷涂料那一大摊子，则交给了大舅哥李志文，同样负责督工和记工；工队那边，弟弟罗亮闹腾着想“当官”，罗明也就顺水推舟给了他个名头。反正八个杂工主要就是为各个大工组服务，具体活计自有安排，罗亮这“官”也就是个名头，管不了什么实质。
回想起刚开工那阵子，罗明简直不堪回首：一个人要张罗三十号饶一日三餐，见缝插针地巡查工地，还得一笔笔记工……忙得脚不沾地，连喘口气都难。
那时候他就铁了心要培养几个帮手。后来，做饭这摊子事交给了三妹夫许凯，他除了掌勺，也抽空在内粉组干活。
罗明本想让许凯管内粉组，但他自认经验不足，主动推荐了自己的叔——也就是罗明的姑爷许金平。
涂料组里能挑大梁的人不少，罗明反复掂量，还是觉得大舅哥李志文最靠得住。
这一番安排下来，担子总算分了出去，罗明也终于能从琐碎中抽身，有零统筹全局的模样。
年关将近，各方视线聚焦，正是检验他这套“家族式管理”成色的时候。罗明心里清楚，想在建筑行当里站稳脚跟，一支稳定、可靠的团队是根基。这次放手让志文哥和姑爷他们挑担子，既是权宜之计，也是一次试炼。干得好，以后就带着这帮亲信吃香喝辣；若是不堪大用，他也得早做打算，另觅良才。
“对了，”罗明喊住正要离开的两人，“电工那边这几怎么样？交错施工没出什么幺蛾子吧？”赶工期时各工种交叉作业是常态，但能否让这些工序像齿轮般严丝合缝地咬合，不窝工、不返工、不耽误工期，最是考验一个项目经理的真功夫。
李志文沉稳地点头：“他们那边挺配合的，我这边也会紧盯着，全力协调好，不耽误他们穿管布线。”
许金平接口道：“都在抢着过年呢，谁这时候找不自在？放心吧，大明，误不了事。”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罗明松了口气，“工地上的事，就靠你们了。明后两，我可能不在现场，但工地绝不能出任何乱子！有摆不平的事，立刻打我传呼。”他语气郑重，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信任和托付。
这几日稍得喘息，罗明心里却压着另一块大石。他盘算着趁这空档跑遍三镇的大医院。年关前后，分包、总包、甲方乃至各路主管部门的检查肯定少不了，虽科教楼未必是重点，但他作为项目经理最好在场。
然而，另一件事更让他揪心——父亲瘫痪在床已一年有余。老家洋河的医疗条件有限，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精神和肉体都饱受折磨。前世那场悲剧在97年降临……罗明不敢深想。
如今他人在省会，总存着一丝念想：三镇的大医院里，会不会有转机？不求父亲能恢复如初下地干活，哪怕只是能勉强坐起，生活半自理，也能让母亲肩上的担子轻些，让那个家多一丝生气。
李志文和许金平领命而去。走出门，许金平一把拉住李志文，压低声音，带着点探究和市侩的机灵：“志文，瞅见没？大明这子，是真要起势了！你他这两神神秘秘的，不在工地守着，能去哪儿？不会是……出去花酒地了吧？”他挤了挤眼，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李志文眉头微皱，瞥了许金平一眼，语气笃定：“你想岔了。大明不是那号人。八成是去跑医院了。秀云她公爹瘫在床上那么久，老家治不了，他当儿子的，能不上心？”
许金平一拍脑门，讪讪道：“哎哟，瞧我这记性！是了是了，华平哥那身子骨……要是能站起来，哪怕挪两步也好啊。到时候老两口在家带带孩子，秀云也能跟着大明来三镇，一家子总归有个照应。”他叹了口气，现实得很。
李志文望着远处尘土飞扬的工地，语气深沉：“他们两口子的事，让他们自己合计去吧。咱们这些亲戚，能搭把手的时候，别袖手旁观就行了。”他拍了拍许金平的肩，没再多，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涂料区，背影透着股实干家的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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