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朱雀图腾棋子重重按上印着文佩兰笑脸的报纸，楚风心中那股野兽似的狂躁，突然就没了。
不是压制，是烈火撞上寒冰，一下就灭了，连点烟都没剩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冷静，能冻结灵魂。
他终于明白了。
当敌人不再用枪炮，而是开始用思想当武器时，战场就已经从有形的沙盘，转移到了无形的遍布整个山城的报纸跟电台，乃至每个饶心里。
既然战场已经变了，那么他也必须学会用全新的武器。
用笔，去对抗笔。
用电波，去对抗电波。
用一种思想，去对抗另一种思想。
而在这方面，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但他知道，有人是这方面的行家。
楚风慢慢直起身，脸上看不见半点迷茫。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对着门外站岗的警卫，用不带情绪的调子吩咐道。
“去把林晚秋，林科长请过来。”
几分钟后，林晚秋带着点忐忑跟疑惑，走进了这间压抑的办公室。她看见楚风正站在那张被棋子按着的报纸前，背对着她，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
“老板，您找我？”
楚风转过身，目光平静的落在林晚秋那张清秀的脸上。他没有绕任何圈子，直接问道。
“你们那边，谁最擅长搞宣传和舆论？”
这句话，在林晚秋脑海里轰的一声炸了。
她浑身一震，立刻就明白了楚风想干什么。
她的第一反应是荒谬，接着是巨大的警惕。
活阎王，军统最凶悍的刽子手，那个双手沾满了她同志鲜血的特务头子，竟然要向他们请教如何搞宣传？
这本身就像一个最危险的陷阱。
她的内心充满了剧烈的挣扎。理智让她必须立刻否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另一个声音，却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
她想到那些被无辜栽赃惨死在中统枪口下的同志。
想到楚风为替他们洗刷冤屈，不惜设下惊大局，跟整个中统为担
想到在台上，这个男人对她许下的那个承诺：“你的委屈，我来平；你的同志，我来救。”
更重要的是，她想到了如今在山城甚嚣尘上的那些和平论调，那些蛊惑人心的言论，同样也是组织急于要对抗的敌人。
或许……
或许这一次，他们真的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一番人交战后，林晚秋终于做出了决定。她抬起头，迎着楚风那深得像能看穿一切的目光，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艰难的。
“我……我可以试试联系我的上线。”
她鼓起勇气，将话完。
“他代号叫老韩。据我所知，他……他就是我们……在山城宣传战线的总负责人。”
当晚，山城。
一家位于偏僻巷弄里，不起眼的茶馆，早已打烊。
在二楼一间油灯忽明忽暗的包厢里，楚风独自一人，安静的坐着，手指无意识的在落满灰尘的茶杯边缘划过。
他没带王大力，也没带任何一个阎王殿的人。
这是他表达诚意的方式，也是他对自身实力绝对自信的体现。
“吱呀”一声，包厢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像个落魄教书先生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墨水味跟挥之不去的书卷气。
他就是林晚秋的上线，代号老韩。
老韩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个坐在灯影下的男人身上。
尽管对方只是安静的坐着，没有任何动作，但那股从尸山血海里沉淀下来，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还是让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头远古凶兽盯住的猎物，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活阎王，楚风。
这个名字，在他们内部，等同于魔鬼。
老韩强压下心里的震动跟本能的敌意，在楚风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不解。
楚风为他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他将茶杯推到对方面前，“山城现在流传的和平论调，背后是日本饶阴谋。这一点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老韩沉默了片刻，他没有碰那杯茶，只是用夹着嘲讽跟悲愤的眼神，看着楚风，冷冷的开口反问。
“楚将军杀我们的人时，可曾想过，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撕裂了两人之间那层脆弱的伪装，让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冰冷起来。
楚风表情没变，平静的回答。
“以前的账，可以以后再算。但如果山城的人心垮了，抗战输了，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到时候，你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将再也没有地方，可以清算你我的恩怨。”
他顿了顿，将自己对朱雀的分析，对那场看不见硝烟的舆论战的危害，以及自己如今所面临的困局，一五一十的了出来。
不隐瞒，不夸大。
听完楚风的分析，老韩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
他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惊。他意识到，眼前这个传中的活阎王，绝不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他是一个拥有着恐怖战略眼光，能从纷繁复杂的乱象中，一眼洞穿敌人真正意图的顶级操盘手。
他所分析出的那场人心之战，其危害性，甚至远比正面战场上的一两次失利，更加致命。
而这样一个敌人，竟然会放下身段，主动来寻求自己的帮助。
“我需要你教我，如何打一场笔尖上的战争。”楚风看着老韩，出了最终的目的，以及他的交换条件，“作为回报，我可以为你们提供资金设备，甚至在某些时候，在我的职权范围内，为你们提供必要的保护。”
巨大的民族危机，加上楚风所展现出的诚意跟无可匹敌的实力，让老韩的内心，经历了此生最为激烈的一次思想斗争。
跟活阎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拒绝他，就等同于眼睁睁看着朱雀的阴谋得逞，让整个国家最后的抗战意志，被一点点的腐蚀瓦解。
最终，他慢慢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希望我们这次合作，不是与虎谋皮。”
楚风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上布满了写字磨出的老茧，干燥而有力。
“是联手屠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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