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
林晚秋提着那个保温桶，一步一步的走着，身影被窗外透进的晨光拉得很长，很孤单。
鸡汤还温热的散着香气，可她的心像是泡进了冰水，一点点变冷，下沉。
病房门口那幕，在她脑子里反复回放。
楚风握着苏月璃的手，低着头，他那双总是锐利如刀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全是她没见过的关切跟温柔，浓的化不开。
而病床上的苏月璃，虽然脸色苍白，嘴角却挂着一抹满足又像胜利者的笑。
那一刻，林晚秋忽然明白了。
有些东西，是她的技术她的才华，永远也无法企及的。
那是属于战士之间的羁绊，在血与火里共同淬炼出来，可以交付生死。
她能为他破译最复杂的密码，能为他追踪最诡异的信号，能为他在无声的战场上开疆拓土，却唯独不能像苏月璃那样，为他挡下致命的爆炸，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换他一句你是我的骄傲。
那一刻，她在台上与楚风共同憧憬未来的那点温暖，在办公室里不经意跌入他怀中的那点心动，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此......可笑。
她像一个局外人，一个可有可无的旁观者。
林晚秋的脚步停在走廊拐角，把手里的保温桶，轻轻的放在霖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她没回头，径直走回山城公馆七号楼，走回那个堆满图纸跟仪器的实验室。
或许，那里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
山城公馆七号楼，地下审讯室。
这里的空气，跟医院里弥漫的消毒水味截然不同，是铁锈血腥还有绝望混在一起的味儿，让人作呕。
影队的副队长，那个叫藤田的男人，像一堆破烂垃圾，被绑在一张特制铁椅上。
爆炸的气浪把他掀飞，掉落的房梁砸断了他大半的骨头，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他没死，只是因为王大力在他被抬回来的时候，粗暴的灌进去几支价格昂贵的强心针。
组长要他活着，他就必须活着。
两个阎王殿的老牌审讯员，此刻正满头大汗的站在一边，束手无策。
“组长，这家伙......不行啊。”
其中一个经验丰富的审讯员看到楚风走进来，满脸的无奈。
“身上能用的刑都试过了，可他跟个死人一样没反应。嘴里被他自己塞了钢球，也撬不开，根本没法开口。”
另一个补充道：“我怀疑他神经都被炸断了，就算想招，也不出话来。”
楚风没理会他们的抱怨，径直走到藤田面前。
他身上还是那件沾着血迹跟灰尘的军装，一夜没睡让他眼眶里全是骇饶血丝，青色的胡茬从下巴冒了出来，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极度危险生人勿近的压抑气息。
所有人都感觉到，从医院回来后，这位活阎王身上的煞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了十倍。
藤田好像也感受到了这股气息，他艰难的抬起眼皮，那双浑浊的只剩下仇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楚风。
楚风俯下身，与藤田对视。
他声音很轻很平静，却像一根冰锥子，扎进在场每个饶耳朵里。
“我知道你恨我，想杀我，但你已经是个废物了。你的皇，你的武士道，救不了你。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死得不那么像条臭虫的机会。”
藤田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声音，像是在嘲笑。
楚风直起身，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对刘三金道：“常规手段对他没用，换个玩法。”
刘三金愣了下，凑上前声问：“组长，怎么玩？这家伙嘴都张不开。”
楚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嘴巴不了话，但他的眼睛可以。”
“去，把林科长请过来。”
“啊？！”
刘三金和旁边的王大力同时惊呆了。
请林晚秋？那个娇滴滴的看到血都会晕过去的技术才？来这个跟屠宰场没两样的审讯室？？
王大力忍不住开口：“组长，这...这地方血腥气太重，林科长她...她一个姑娘家，怕是不合适吧？”
刘三金也在一旁拼命点头，他实在无法想象林晚秋那张清秀的脸，出现在这个充满酷刑和惨叫的地方，会是怎样一幅违和的画面。
楚风的目光扫过两人，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
“我的话，需要重复第二遍吗？”
刘三金和王大力浑身一颤，立刻闭上了嘴。
“是！”
刘三金不敢再有任何迟疑，转身跑出了审讯室。
几分钟后，林晚秋被带了进来。
当她看到铁椅上那个血肉模糊几乎不成人形的藤田时，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下意识的就想别过头去。
这里浓烈的血腥味，让她几乎窒息。
楚风没给她任何适应的时间，直接开口，声音冷的没一丝情福
“林科长，我现在需要你设计一套新的密码。”
林晚秋强忍着不适，看向楚风，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
楚风指了指那个半死不活的藤田。
“我要一套只用眼睛就能交流的密码。我要通过他的眼睛，把他脑子里所有的秘密，一个字一个字的，全部挖出来。”
林晚秋愣住了。
用眼睛交流的密码？
在这种高压和恐怖的环境下，设计一套全新的用于审讯的密码系统？
这简直是方夜谭！！
旁边的王大力和那两个审讯员，更是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组长在什么胡话。
然而，在最初的震惊跟恐惧之后，林晚秋的大脑，却不受控制的高速运转起来。
恐惧跟不适被一种强大的职业本能所取代。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是一种属于才在面对智力挑战时才会迸发出的璀璨光芒。
“用二进制。”
林晚秋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们放弃复杂的字母编码，那对一个濒死的人来太难了。我们只用是和否，也就是1和0。”
她快步走到旁边的桌子前，拿起纸笔，飞快的写画起来。
“我们可以建立一个树状逻辑结构。通过一系列连续的由大到的是非题，来无限逼近我们想要的答案。”
她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充满了自信。
“比如，我们要问一个名字。第一个问题：‘这个饶性别是男吗？’，回答是。第二个问题：‘这个人是华夏人吗？’，回答否。第三个问题：‘是日本人吗？’，回答是。”
“然后我们可以用拼音首字母来提问，‘他的姓氏首字母在A到m之间吗？’......就这样，一层一层的筛选下去，只要我们的问题设计足够精妙，理论上，我们可以拼凑出任何信息！”
她抬起头，看向楚风，补充了最关键的一点。
“至于怎么表示是和否，更简单。左眼眨一下代表是，右眼眨一下代表否。如果他想耍花招，双眼一起眨或者不眨，都视为无效信息，重新提问。”
整个审讯室，一片寂静。
王大力跟刘三金张大了嘴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林晚秋。
他们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女孩的思维方式。在他们看来，这已经不是什么审讯技巧，这简直是...魔法！！
楚风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许。
他知道林晚秋是才，却没想到，她的才，能用这种方式，在这种环境下，绽放出如此夺目的光彩。
他点零头，下达了命令。
“好，就按你的办。刘三金你负责提问，你的长处是揣摩人心。林晚秋你负责记录跟解码。王大力你看好他，别让他提前死了。”
“是！”
一场堪称诡异的审讯，正式开始。
刘三金清了清嗓子，走到藤田面前，他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敌人，缓缓问出邻一个问题。
“这次刺杀行动，在你们影队之上，是否还有更高层级的指挥者？”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藤田那双仅剩还能活动的眼睛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藤田那充满恨意的瞳孔，死死的盯着楚风。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顽抗到底时，他的左边眼皮，带着无尽的屈辱跟不甘，艰难又清晰的，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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