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碌碌声响。
沈昭月靠在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冰凉坚硬的玄铁令牌。
令牌上的“宸”字棱角分明，背面的星月图微雕精巧绝伦。
“姐，那星月阁的书库可真大！”
荷犹自兴奋，圆圆的脸上满是惊叹，“那么多架子，那么高的书，奴婢看着都眼晕。”
“您找了那么久，可找到想看的驯兽典籍了？”
沈昭月回神，唇角牵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略有所得。”
她并未深言，今日在星月阁二层雅间翻阅的那些古籍，虽未直接指明如何驯化黑熊行刺，却让她对猛兽习性、药物控心之法有了更深的了解。
太子萧景宸将如此重要的据点对她敞开，其意不言自明。
只是……他为何如此信任她？仅因一道圣旨赐婚？
“那就好。”荷憨憨一笑，握了握拳，“下次再有什么畜生敢伤您，奴婢一定把它捶成肉泥！”
“只是您要是想看驯兽的书，咱们府里书房不也有好些吗？”
她总觉得自家姐自秋猎受伤后，似乎更沉静了些，也更常出入这些以前从不涉足之地。
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沈昭月心头微暖。
沈昭月浅浅一笑，安抚这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府中的典籍多为经史子集，此类杂学涉猎不多。”
“星月阁藏书浩瀚，或有收获。”
“况且，太子殿下赠此令牌，也是一番心意。”
与此同时，东宫，紫宸殿。
烛火摇曳，映着萧景宸清俊的侧颜。
他端坐于轮椅之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听着长风的回禀。
“殿下，沈二姐在星月阁逗留约一个时辰，查阅的皆是与御兽相关的典籍秘录。”
“属下已按殿下吩咐，将阁中相关藏书尽数向其开放。”
萧景宸落子，发出清脆的声响，深邃的凤眸中掠过一丝冷芒。
“害人者，终会自食其果。”
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秋猎那日，黑熊狂暴扑来的景象犹在眼前。
若不是她反应迅捷，以身挡在他之前，硬生生受了那一掌……
思及此，他指尖微微收紧。
周后，镇国公府……这笔账，他记下了。
长风垂首：“是否需加派人手，保护沈二姐安全？”
“不必。”
萧景宸抬眸，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孤的太子妃，若连这点风浪都经不住，也不配站在孤的身边。”
“让听风阁盯紧凤仪宫和三皇子府的动静即可。”
着，萧景宸微微顿了顿，“还有四皇子。”
“是。”
******
夜色渐深，三皇子府，和风院。
沈玉蓉斜倚在软榻上，手不自觉地抚上尚且平坦的腹，脸上带着一丝即将为人母的骄矜与志得意满。
她如今是三皇子正妃，又怀上了皇嗣，只要顺利产下麟儿，将来……那个位置，也未必不能争上一争。
脚步声轻响，一身素雅衣裙的苏念雪端着托盘袅袅而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姐姐，这是妹妹亲手炖的燕窝，最是安胎补气。”
“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可要仔细保养才是。”
她目光落在沈玉蓉不自觉护着腹的手上，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讽。
沈玉蓉瞥了她一眼，心中冷哼。
这苏念雪，仗着三皇子宠爱，对她从来不恭敬，连钱嬷嬷也折在她手上。
如今竟也学会伏低做了？
她懒懒地没有接话。
苏念雪也不在意，将燕窝放在几上。
目光落在沈玉蓉腕间那对水头极好的“如意鸳鸯”玉佩上，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怜悯，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轻声道：“姐姐真是好福气，这么快就为殿下开枝散叶。”
“姐姐如今怀有皇家子嗣，身份尊贵，更该好好保重才是。”
她语气轻柔，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姐姐如今身份尊贵，又怀有皇嗣。”
“起来，沈二姑娘也真是好福气，虽出身……”
“嗯，有些争议，但能得陛下赐婚，即将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
“日后见了姐姐，也不知该如何叙这姐妹之情了。”
她话语顿了顿，留意着沈玉蓉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继续慢条斯理地。
“想来，沈二姑娘定然是极开心的，毕竟，那可是太子妃之位啊。”
沈玉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话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了沈玉蓉的心口。
沈昭月！
那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凭什么能做太子正妃？
即便太子残废，那也是嫡出正统！
而她，虽成了三皇子妃，可三皇子终究是庶出……
更让她如鲠在喉的是，她与二皇子那段不堪的过往，以及那件被拿走的藕荷色肚兜，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若不能将沈昭月彻底踩在脚下，她如何甘心？
苏念雪将她的神色变幻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已到，便起身告辞：“妹妹不打扰姐姐静养了，先行告退。”
转身离开和风院的瞬间，她脸上那伪装的关切与柔弱尽数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枭一传达的指令，她已完成。
沈玉蓉这个蠢货，果然一点就着。
回到自己院中，屏退左右，苏念雪从妆匣底层取出一张的字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寿宴生变，一箭双雕。”
她将字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
脑海中，父亲“含冤莫白”、被沈家逼得“死于街时的景象再次浮现，强烈的恨意让她攥紧了拳头。
周后答应会为她父亲报仇，她只需要听话，做好这颗棋子。
沈家，沈昭月……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玉蓉在苏念雪离开后，再也坐不住了。
她猛地站起身，在室内焦躁地踱步。
“不行！绝不能让她如愿！”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立刻唤来心腹丫鬟莺儿，“去，给二少爷和三姐那边递个信。”
“就，祖母寿宴在即，之前商议的那件事，该提前布置了！”
“务必让她身败名裂，无法踏入东宫半步！”
莺儿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沈玉蓉抚着依旧平坦的腹，脸上露出一抹扭曲的笑意。
沈昭月，看你失了清白，还怎么做太子妃！
祖母寿宴，就是你的身败名裂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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