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风带着点痒意，吹得院角的老槐树叶子“沙沙”响，有几片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树根处，那道虚空隙泛着金褐色的光，像铺了层刚收的谷子，连空气里都飘着股稻香。诗诗抱着个刚摘的老南瓜往缝隙跑，南瓜表皮的绒毛蹭得胳膊发痒，“灵月姐姐！它变金啦！像晒谷场的麦垛！闻着还有点香，比张婶新蒸的窝头还馋人！”她蹲在缝隙边往里瞅，金光里晃着像稻穗的东西，“里头肯定有片稻田！你看那波浪，像有人在打谷呢！”
灵月提着竹篮跟过来，篮里是刚煮的玉米棒，黄澄澄的粒儿爆着花，她往诗诗嘴里塞了粒，“别把南瓜扔进去年当枕头，”伸手擦掉她嘴角的玉米渣，“去年大暑你往缝隙里扔冰老鼠，回来总梦见自己变成冰葫芦，被虚空里的秋风扫得滚来滚去，哭着要白老给你缝个棉罩子，结果把棉袄剪了个洞当‘护葫芦甲’。”诗诗嚼着玉米粒直点头，香得带点甜，“这次我带了南瓜！里头要是有稻田，给里头的人送点干粮，出来不定能换把新稻穗，穗子比咱们场院的还沉！”
苏砚扛着个竹制的打谷枷来的，枷杆上还沾着去年的谷粒，他往缝隙边铺了块麻布，“李伯立秋打谷，谷归仓，踩着麻布进，省得被谷壳扎脚，”他用谷穗往金光里探了探，穗子瞬间变得金灿灿，像被晒足了十日头，“这光比大暑的红光柔，摸起来像晒暖的棉被。”诗诗突然把南瓜往缝隙边凑，瓜蒂刚挨到光，就见里头伸出无数像谷须的金线，“簌簌”缠着瓜身往里拽，吓得她赶紧往回抱，南瓜回来时，表皮竟多了层糖霜似的粉末，舔一口，甜得像蜜，“它给我撒糖啦！”诗诗举着南瓜蹦，“肯定是喜欢这口面的！”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新编的谷囤，竹篾编得圆滚滚，能装半担谷子，“给你们装新谷用，”他往缝隙里扔了个刚烙的南瓜饼，饼子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飘出缕白气，闻着像新米的清香，丫蛋举着串野栗子喊：“我要跟它换炒栗子吃！”着把栗子往缝隙里抛，栗子落进去的地方，金光突然“漾”起圈涟漪，滚出来颗油亮亮的炒栗子，比核桃还大，剥开壳，仁儿面得像沙，“是糖炒栗子！”丫蛋含在嘴里直咂嘴，“香得像裹了桂花！比诗诗姐姐的玉米还解馋！”
书生背着画筒蹲在对面，笔尖沾着稻糠画，画纸上的金光里，竟慢慢显出片的稻田，有个扎着布头巾的影子正在割稻，镰刀挥得像打醉拳，跟诗诗上次在田里帮倒忙的模样分毫不差，“这影子比前儿画的《大暑穿虚图》多了三分谷香，”他举着画纸笑，“你看她割稻割到草里，差点把稻茬当杂草拔了。”诗诗凑过去看，手一抖，捏在手里的玉米须掉在画纸上，黄丝丝像给稻田飘了把柳絮，“给她的稻田添点云！”
王掌柜提着坛新酿的米酒来串门，酒坛上贴着“立秋酿”的红签，“这酒用新谷酿的，喝着带点谷甜，”他往石头上摆了个粗瓷碗，刚要往缝隙边递，就见金光突然“哗啦”翻了个浪，像谷堆塌了角，吓得他手一抖，酒碗“哐当”掉在地上，酒水泼在金光边，竟“滋滋”长出丛米苗，嫩得能掐出水，“邪门！比我见过最旺的谷种还神！”
白老拄着拐杖慢悠悠走来，用拐杖头拨了拨那丛米苗，“虚空界的立秋，谷熟得比咱们的透，毕竟里头的时间，不定一日能抵咱们三秋，稻子刚种下就黄了，”他往诗诗手里塞了颗炒栗子，“去年你扔进去的冰砖，不定在里头先化成了水，浇辆田，才让这谷子长得这么饱满。”诗诗突然把栗子往缝隙里塞，栗子刚碰到光就“噗”地钻了进去，再看时，手里竟多了穗沉甸甸的稻子，谷粒饱满得像要炸开，“它给我换粮食啦！”她举着稻穗蹦，“要是我进去待片刻，出来是不是能背回半袋新米？够熬到冬至的粥！”
灵月正往缝隙里扔玉米芯，听见这话伸手敲她脑袋，“进去怕是变成稻草人，”话没完，就见玉米芯进去的地方，飘出片的稻叶，落在她手心里，叶面上竟映着个影子在追田鼠，像诗诗昨在谷场疯跑的模样，逗得铁手张直笑：“里头的野丫头，连收秋都不安分！”
铁手张捡起块石子往缝隙里扔，石子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飘出个谷草编的蚂蚱，栩栩如生，诗诗一把抢过去别在辫子上，“我是虚空界的谷神！”她转着圈蹦，谷草蚂蚱跟着晃悠，“以后里头的新谷都归我管！”苏砚看得直笑，伸手把她往回拉，“再蹦就栽进金光里了，到时候出来浑身是谷粒，像个会跑的谷囤。”诗诗挣着喊：“变成谷囤才好！能装满新米，走到哪都有粥喝！”
大家笑得直不起腰，笑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有只麻雀“啪嗒”落在金光边，竟被瞬间裹上层谷糠，变成只“金麻雀”，引得丫蛋直拍手：“虚空界还会变谷雕呢！”诗诗眼睛亮得像灯笼，扒着缝隙沿儿就要往里钻，被灵月一把薅住后领，像拎着只偷谷的田鼠。
“进去容易出来难，”灵月把她按在谷堆上，“你这冒失鬼，进去怕是被稻穗迷了眼，在虚空的稻田里转圈圈，到时候我们得往里头扔多少南瓜饼，才能把你引回来？”诗诗拍着胸脯保证：“我认路！跟着稻香走，出来还能带袋新米，给你熬南瓜粥，放十勺糖！”
白老坐在树荫里，摇着蒲扇看金光里的稻田，慢悠悠地：“虚空界的秋，比咱们的来得急，也比咱们的丰足，你进去割把稻子的功夫，外头的叶子不定就黄透了，”他指着院外的谷场，“不过啊，这收秋的热闹，在哪边的江湖都一样。”诗诗听得眼睛发直，突然把辫子上的谷草蚂蚱往缝隙里扔，“给里头的我当帮手！让她多割点稻，等我进去了，吃新米糕！”
日头西斜，金光慢慢变成暖融融的橙红色，像晚霞落在谷堆上。诗诗蹲在边上数影子割了多少捆稻，灵月往缝隙里扔了块南瓜，丫蛋把谷囤往金光边一放，囤口的影子正好罩住画纸上的稻田。书生举着画纸笑，纸上的金光里，两个诗诗正隔着虚空递稻捆，一个在里头喊“接住”，一个在外头应“好沉”，声音好像真的顺着光传了过来。
灵月望着那画突然觉得，这虚空界哪是什么神秘地方，分明是另一片金灿灿的江湖，里头的稻田跟她们场院的一样黄，里头的新米跟她们的一样香，连收秋时的忙乱都一个样。
毕竟，只要这稻穗还在晃，这金光还在流，我们还在这谷场，这江湖的虚空谷，就永远割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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