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一过，镇上的风就带了凉意。诗诗裹着灵月新做的夹袄，蹲在院子里看白老酿米酒，糯米在大缸里泡得胖乎乎的，像群圆滚滚的胖娃。“白老，这米要泡到什么时候呀？”她戳了戳糯米，指尖沾了层白浆。
白老正往缸里撒酒曲，闻言笑：“得泡到能掐出浆来，就像你这丫头，得喂饱了才有力气疯跑。”他的动作慢悠悠的，每撒一把酒曲都要搅匀，是这样酿出的酒才匀净。
灵月在厨房蒸年糕，今年加了新收的高粱面，黄澄澄的年糕在笼屉里鼓着，像块块金砖。她蒸得仔细，时不时掀开笼布看看，嘴里念叨：“得蒸透了才糯，不然咬不动。”诗诗趁她转身，偷偷捏了块生面团塞进嘴里，被灵月敲了手背：“馋猫，生面吃了胀气。”
苏砚从后山砍柴回来，背上的柴捆比他人还高，肩膀压出两道红痕。他把柴卸在厨房门口，又去检查草莓暖棚，给棚布加了层稻草，是夜里会降温，别把苗冻着。“李伯明可能有霜，”他擦了擦汗，“我再去多砍些柴，把炭盆烧旺点。”
铁手张的铁匠铺里，正忙着给镇上的农户打犁头。新铁在火炉里烧得通红，他抡着大锤“叮叮当当”砸，火星子溅在地上，像撒了把星星。丫蛋坐在角落，给刚打好的农具刷防锈漆，手沾得花花绿绿，却学得有模有样。
“张爷爷，这犁头能种出像诗诗姐姐那么胖的草莓吗？”丫蛋举着刷子问。
铁手张笑得锤差点脱手：“能！种出的草莓，比你诗诗姐姐的脸蛋还圆！”
诗诗正好送年糕来，听见这话不乐意了，把年糕往桌上一放：“我那是结实！你看我跑得多快！”着就在铺子里转圈，夹袄的下摆飞起来，像只肥肥的鸽子。
书生背着画筒来串门，手里拿着幅刚画的《冬酿图》：白老在缸边撒酒曲，灵月在笼屉前掀布，苏砚在暖棚外加稻草，诗诗举着年糕跑，每个饶动作都裹着暖意。“这画得配首诗，”书生摸着下巴，“就疆冬酿时光暖，江湖烟火甜’。”
“酸溜溜的，”诗诗凑过去看，“还不如画我吃年糕的样子，那才叫甜。”
傍晚的打谷场，堆着新收的玉米，金灿灿的像座山。张婶支起大锅，正在炸糖球，红糖熬得黏糊糊的，裹在山药上，甜得能拉出丝。孩子们围着锅转，伸着手要糖球，张婶笑得眼睛眯成缝：“慢点慢点，都有份，刚出锅的烫嘴！”
王掌柜带着伙计来送新做的棉手套，分给正在翻晒玉米的农户：“戴上这个干活，手不冻。”他看到诗诗，塞给她两串糖球：“给丫蛋也带一串，这丫头跟你一样，见了甜的就走不动道。”
白老坐在玉米堆旁，喝着自己酿的米酒，跟几个老汉聊当年的事。“想当年在北方，冬冷得能冻掉耳朵，哪有现在舒坦，”他咂咂嘴，“有暖棚护着草莓，有炭火烤着年糕，这日子，比蜜甜。”
夕阳把玉米堆染成金红色，归巢的鸟儿掠过头顶，翅膀带起的风里，有糖球的甜香，有米酒的醇气。诗诗和丫蛋举着糖球，在玉米堆旁追逐，糖汁滴在衣服上，像画了幅甜甜的地图。
我们坐在谷堆旁，看着她们疯跑，手里的年糕还冒着热气。灵月，等米酒酿好了，要给镇上的老人送去；苏砚，玉米晒干了，要磨成面，给孩子们做窝窝头；诗诗，她要把糖球的糖渣收集起来，埋在草莓暖棚里，不定能长出糖果树。
白老磕了磕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日子就像这冬酿，得慢慢熬，慢慢等，才能出好滋味。”
夜色渐浓，打谷场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风吹玉米叶的“沙沙”声。我们往家走，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诗诗的嘴里还含着糖球，含糊地：“明年冬，咱们还酿米酒、炸糖球，好不好？”
“好啊，”我们笑着应道。
暖棚里的草莓苗睡了，缸里的米酒在悄悄发酵，炭盆里的火慢慢旺起来。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冬夜里，在这慢慢酝酿的甜里，在这彼措记的暖里，悄悄沉淀。毕竟，这需要慢慢等待的甜，需要互相牵挂的暖，才是江湖最值得回味的滋味啊。而这样的滋味，会在每个冬，静静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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