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的手仍搭在水晶平台上，幽绿的光沿着平台纹路缓缓蔓延。E-01的话语还在他脑海中回荡：“我们能做得更好。”他尚未理清这句话的深意，通道口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艾莉安娜冲了进来，披风上沾满夜露，湿漉漉地贴在肩头。她手中握着一块碎裂的月光水晶，一进门便狠狠摔在地上。
光芒一闪，地面浮现出一幅影像：远处山脚下，黑袍骑士列成整齐方阵，旗帜在风中猎猎展开，金色十字在火光映照下微微晃动。画面虽有些模糊，却足以看清。
“他们找到这里了。”艾莉安娜的声音冷静而坚定，“教会已经确认‘翡翠之心’的位置。圣战军团十日内便会抵达。”
段逸没有动。他凝视着地上的投影，缓缓收回手，掌心隐隐发烫。
几秒后，他在意识中调出子体数据库。页面向下滚动，一行行数据浮现眼前：工兵876名，大地武士283名，幽影斥候41名，林语者55名，以及三只新培育的元素哥布林——E-01、E-02、E-03。
数据停止更新。
他闭上眼，切换至资源界面。木材足够构筑三条防线，石材也尚有余量，魔晶石仅剩七成，药剂储备最多支撑三高强度战斗。武器库中，附魔长矛不足百根，弓箭多为普通木制。
“时间不够。”他低声道。
艾莉安娜点头：“他们不是来清剿异端这么简单。这次的目标是‘生命之种’。一旦开战，他们会动用神圣净化术覆盖整个区域，切断你与子体之间的连接。”
段逸睁开双眼：“那就先让他们断不了。”
他转身走向石桌，拾起炭笔，在石板上划出三栏：战力、资源、时间。
笔尖划过石面，发出细微的刮擦声。
“所有非必要的生产立即暂停。”他边写边下令，“工兵全部转为军工，优先制造盾牌、拒马和投石架。林语者即刻采集草药，加紧炼制凝胶。大地武士开始演练战斗队形，幽影斥候扩大警戒范围，每两时汇报一次情况。”
命令通过灵魂链接传遍各处。数十个子体接收到指令，立刻投入行动。
艾莉安娜注视着他：“你现在是在准备打一场防守战。”
“不是防守。”段逸抬头，目光沉静，“是活下去。”
她顿了顿：“可你的子体……他们从没杀过人。”
“我知道。”段逸放下笔，“但他们懂得挖坑、筑墙、救人。现在要学的，是怎么挡刀、怎么配合、怎么不退。”
他走到墙边，拉开暗格，取出一张树皮地图。上面用矿粉标注了各方势力的疆域，东部迷雾山谷被一道银线圈出——那是艾莉安娜留下的标记。
“教会从西而来，必经三条峡谷。”他指尖划过路线，“第一条适合埋伏，第二条可设陷阱，第三条最窄，仅容两人并校只要守住第三条，他们就无法深入。”
艾莉安娜靠近细看：“但你缺乏远程火力。他们拥有攻城弩，还有神官加持破甲术。”
“所以不能让他们靠近。”段逸语气平稳，“我们必须在他们进入射程前打乱阵型。幽影斥候分三队，夜间骚扰，白日隐匿。等他们疲惫不堪时，大地武士再正面迎击。”
“你想用人命拖延时间？”
“不是用人命。”段逸摇头，“是用节奏。他们快，我们就慢；他们停，我们就扰。我不求胜利，只求撑到第十一。”
艾莉安娜沉默片刻：“那你需要更多时间。”
“没错。”他望向她，“你能再次施展遮蔽术吗？让他们的预言魔法继续失效。”
“可以。”她答道，“但最多维持两。之后他们必定派出地面部队侦察，届时再也瞒不住了。”
“两够了。”段逸点头，“足够我将指挥系统转移至深层内殿，也让子体熟悉新的指令模式。”
他正欲继续明，门口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米娅走了进来。她穿着粗布衣裙，手中托着一只陶碗，热气袅袅升腾。她未发一言，将碗放在石桌上，随后依次在各个角落都放上一碗热汤。
最后，她走到段逸身边，轻轻将另一碗推到他手边。
段逸低头看着汤面。水面倒映出他的脸，金瞳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深邃。
他没有喝，只是伸手揉了揉米娅的发丝。她的猫耳轻轻一抖，尾巴也随之微微摆动。
艾莉安娜看着这一幕，忽然开口：“你觉得，他们真的明白你在做什么吗？这些子体。”
“以前不懂。”段逸，“但现在，他们在学。”
“可战争不一样。”艾莉安娜直视着他，“战争会让人变得冷酷。你不担心他们会失控？”
“担心。”段逸坦然承认，“但我更怕他们什么都不做，只能等死。”
他站起身，走向水晶平台。九颗主晶稳定发光，系统连接状态正常。唯有三个特殊单位——E-01、E-02、E-03——的状态框边缘泛着金线，仿佛独立运转的型网络。
他尝试接入E-01的感官共享。视野瞬间切换，映入眼帘的是营地北区的岗哨。那只元素哥布林站在高处，凝望着林缘，手中紧握一根改造过的火矛。
段逸退出链接，低声道：“他们已经开始自主判断危险了。”
艾莉安娜走到他身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教会到来，目标不只是领地，而是直接对你出手？只要你倒下，整个系统就会崩溃。”
“所以我不会倒。”段逸语气坚定，“而且，我不会再独自承担。”
他开启通讯频道，启动全域广播。
“所有子体注意。”他的声音在每个子体脑海中响起，“从现在起，你们的任务不再只是执行命令。”
他稍稍停顿。
“是要活着回来。”
频道关闭。
石室重归寂静。水晶的微光轻轻闪烁，映照在每个饶脸上。
艾莉安娜坐到角落的石凳上，指尖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她闭上双眼，开始准备明日清晨的侦测法术。
米娅收拾完空碗，抱着陶盆走向门口。走到一半，她忽然停下，回头望了一眼段逸。
他正盯着石板上的兵力图，手指在几个关键位置来回移动。
她没有离开，而是轻轻走到一名休眠的工兵旁，将毛毯往上拉了拉，盖住它的肩膀。随后蜷缩下来，尾巴轻轻搭在工兵的手臂上，闭上了眼睛。
段逸未曾回头。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地图上。
西线山谷入口被红粉圈出，旁边写着“第一接触点”。
他的手指按在那里，纹丝不动。
水晶的绿光落入他眼中，宛如一点跳动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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