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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昭看向凌暮，见后者几不可查地颔首，便转身走去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苏言。他今日气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面色红润，眼神清亮，显然伤势在迟昭的帮助下已稳定下来。他依旧是一身青布长衫，手中却未提药箱，只是含笑而立，姿态从容。
“苏先生。”迟昭侧身让开，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疲惫的浅笑，“请进。”
“叨扰了。”苏言迈步而入，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整个院，最后落在站在房门口、面色依旧苍白却身姿挺立的凌暮身上。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了然与一丝凝重。
“凌道友。”苏言拱手一礼，态度比之前更为郑重，“观道友气色，虽显虚弱，但眉宇间郁结之气大减，可是那丹药起了效用？”
凌暮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伤后的低哑：“有劳苏先生挂心，确有效验。”他言简意赅，并未多言疗伤过程中的凶险与那枚玉佩的裂痕。
苏言却是医道大家，目光如炬，虽凌暮极力掩饰，他还是从对方那比预想中更为虚浮的气息，以及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完全化去的本源震荡中，看出了端倪。“效用虽有，但过程想必……颇为艰难。”他斟酌着词句，目光转向迟昭，“迟友面色亦是不佳，可是护法损耗过巨？”
迟昭点零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庆幸与后怕：“丹药之力霸道，冲击伤处时险象环生，幸得师尊意志坚韧，方才撑了过来。晚辈只是尽力护持，消耗些精神罢了。”他将主要功劳归于凌暮的坚韧，自己则隐于其后，既符合弟子身份，也避免了过多暴露自身魔元的特殊。
苏言闻言，眼中欣赏之色更浓。他沉吟片刻，道：“‘阴阳溯脉丹’药性刚猛，冲击郁结时如同刮骨，对伤者本源确有一定负担。凌道友此刻虽郁结稍解，但本源亦受震荡，需好生温养，不可再动干戈，至少……一月之内，不宜与人动手，亦需避免剧烈情绪波动。”
一月之内不宜动手？迟昭心中一凛。这意味着他们的脆弱期被延长了。原本指望伤势缓解能增加应对风险的能力，如今看来，反而可能因为本源的暂时虚弱，变得更易被趁虚而入。
凌暮神色不变，似乎早已料到，只是淡淡道：“本座知晓。”
苏言看了看凌暮，又看了看迟昭，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开口道：“苏某不才，于医道、药理以及调理本源上略有心得。若凌道友不弃，苏某愿每日前来，为道友请脉，酌情调配温养之方，助道友平稳度过此段恢复之期。”他顿了顿，补充道，“权当报答迟友前日救命之恩，以及……那冥魂花之酬。”
这是一个难以拒绝的提议。有苏言这等医术高超之人从旁协助调理，凌暮的恢复速度定然能加快不少，也能避免许多因调理不当可能留下的隐患。但同样，这也意味着苏言将更深入地介入他们的生活，对他们的状态了如指掌。
风险与机遇再次并存。
凌暮与迟昭交换了一个眼神。瞬息之间，两人已达成默契。
“如此，便有劳苏先生了。”凌暮应承下来。眼下，尽快恢复实力才是首要，些许风险，可控。
苏言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道友客气。”他上前几步，“若道友不介意，苏某现在便为道友请脉，以定后续调理之方。”
凌暮伸出手腕。苏言三指搭上其脉门，一缕温和纯净的灵力探入，仔细感知着凌暮体内的情况。他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微蹙，显然凌暮体内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一些。除了被暴力冲开的郁结和受损的本源，他似乎还感知到一丝极其隐晦、却与凌暮星辰之力迥异，又奇妙融合的力量残留……（他自然不知那是迟昭的魔元）
半晌，苏言收回手，沉吟道：“道友本源震荡比苏某预想的稍重，好在根基深厚，未有崩塌之虞。当前首要乃是‘静养’与‘润泽’。苏某会开一剂‘星辉润脉汤’，佐以安神固本的丹药，每日煎服。同时，需绝对静心，最好能辅以舒缓神魂的宁神香。”
他看向迟昭：“迟友，这煎药之事……”
“交由晚辈即可。”迟昭立刻应下。
“有劳。”苏言点头，随即从袖中取出纸笔，当场写下药方，又取出几个玉瓶，“这是三日的丹药，以及一些宁神香。三日后我再来复诊调整方剂。”
事情既定，苏言也不多留，再次叮嘱了几句静养的要诀后，便礼貌告辞。
送走苏言，院重归寂静。
迟昭拿着药方和丹药，看向凌暮：“师尊，您先回房休息，弟子这便去城中药铺抓药。”
凌暮却摇了摇头，目光望向镇街道的方向，琉璃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不必你去。”他顿了顿，“让这镇的‘凡人’去办。”
迟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如今状态不佳，尽量减少外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利用凡人之手，是最稳妥的方式。
“弟子明白。”迟昭应道，心中已在盘算如何不着痕迹地让某个邻居“主动”帮忙。
凌暮转身回房，在踏入房门之前，脚步微顿，背对着迟昭，声音低沉地传来：“你……也去调息恢复。莫要仗着年轻，损耗了根基。”
这话语依旧带着惯有的冷硬，但那其中一丝极淡的、近乎关怀的意味，却让迟昭心头一热。
“是，弟子遵命。”他看着凌暮关上房门，这才转身，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冰山融化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
他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并未立刻调息，而是先仔细查看苏言留下的药方和丹药。药方确实都是温和滋补、润泽经脉的良药，丹药和宁神香也气息纯正，并无异样。
看来，苏言目前至少是展现了诚意。
然而，迟昭心中并未完全放松。苏言的到来，如同在平静（至少表面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他的医术能助凌暮恢复，但他的身份和目的，依旧成谜。万药谷弃徒，为何隐匿于此？又为何如此巧合地拥有冥魂花，并恰好能医治“星殒阴蚀”？
还有那枚出现裂痕的玉佩……凌暮虽未多，但迟昭能感觉到他对此事的重视。本源受损，绝非事。
他抬眼望向湛蓝的空，凡尘的空不似星域那般星辰永恒，却有浮云流转，变幻莫测。
短暂的喘息期或许即将结束，暗潮，正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涌动。他必须尽快恢复力量，织就更密的网，才能在这变幻的风云中，护住他想护住的人。
迟昭闭上眼，开始运转混沌魔元，同时，一缕神识悄然逸出院，如同无形的触角，探向街巷，寻找着那个合适的“跑腿”人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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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末钩子：
就在迟昭的神识锁定街角一个看似憨厚老实的樵夫，准备施加一点微不足道的影响时，他猛地感知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森然星域气息的微弱波动，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在镇边缘的某个角落，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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