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虹破开粘稠的魔气，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上疾驰。凌暮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不再是之前那种游刃有余的排开，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撕裂感，所过之处，魔气溃散，连空间都隐隐扭曲，显示出其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迟昭被他牢牢扣着手腕，那力道依旧冰冷且不容抗拒，却似乎与之前纯粹的掌控有了一丝不同——更紧，更像是一种禁锢与确认，仿佛怕这刚刚以唇齿“标记”过的所有物会挣脱消失。
他沉默地跟在凌暮身后，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上，又缓缓上移，落在凌暮紧绷的侧脸线条上。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冷霸道、带着毁灭气息的触感，微微的刺痛感混合着一种奇异的麻痒，不断提醒着方才那失控的一幕。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再出言挑衅，只是任由凌暮带着他飞速上升。体内混沌魔元默默运转，消化着方才在万化魔池中汲取的力量，巩固着金丹后期的境界，同时，大脑也在飞速运转。
凌暮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激烈。那不仅仅是被冒犯的怒火，更像是一种长期压抑的、扭曲的情感堤坝被撬开了一道裂缝，汹涌而出的洪流连他自己都一时难以控制。
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好消息在于，凌暮并非真的无动于衷，他的冷漠外壳下，藏着如此炽烈而病态的占有欲，这便给了迟昭撬动他的支点。危险在于，这头被惊动的凶兽，其反扑和掌控欲可能会变得更加极端和不可预测。
方才深渊底层那声令人心悸的低吟，也让他心生警惕。那绝非寻常魔物，其气息古老而晦涩，连凌暮都选择了暂避锋芒。这万魔渊，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魔气浓度开始明显下降，昏暗的光线也逐渐变得清晰了一些。他们已然脱离了最危险的底层区域，回到了万魔渊的中上部。
凌暮的速度终于放缓了几分，但扣着迟昭手腕的手却并未松开。他依旧没有看迟昭，琉璃色的眸子望着前方翻涌的魔雾，侧脸线条冷硬。
“方才……”凌暮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但那淡漠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极力压制后的余烬，“深渊异动，事出有因。非是……”
他似乎想解释什么，或许是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失态”，但话到嘴边，却又顿住了。以他的性格和地位，何须向一个“所有物”解释？
迟昭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瞬间的迟疑。他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一种混合着惊惧与委屈的神情，微微垂下头，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弟子明白……是弟子行事鲁莽，引动了不该引动的东西，才……才连累师尊……”他刻意没有提那个吻，只将原因归咎于深渊异动，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惊的、需要安抚的对象。
他轻轻动了一下被握住的手腕，不是挣脱，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寻求安全感的细微动作。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凌暮的手背皮肤。
凌暮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
迟昭能感觉到，握住他手腕的力道，似乎松了一瞬，随即又立刻收紧，甚至比之前更紧了些许。
“与你无关。”凌暮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戾气，“那东西本就沉睡不稳。”
他顿了顿，似乎终于侧过头，目光落在了迟昭低垂的眉眼上，尤其是那依旧有些红肿的唇瓣上。他的视线在那里停留了一瞬，琉璃色的眸子深处，有什么情绪极快地翻滚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日后，安分些。”他最终只吐出这五个字，带着命令的口吻，却仿佛也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警告。
迟昭心中了然。凌暮在试图重新建立掌控，用冷漠掩盖方才的失控，但他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复杂，以及手腕上那过于用力的禁锢，都暴露了他的在意。
“是，弟子谨记师尊教诲。”迟昭顺从地应道，抬起头，露出一抹略显苍白却依旧惑饶微笑，眼神纯净，仿佛真的将方才的一切都归咎于意外与自己的“鲁莽”，“只是……师尊，您能否轻一些？弟子的手腕……有些疼。”
他示弱了，以退为进。
凌暮目光一凝，看向自己紧握着他手腕的地方，那里，少年白皙的皮肤上已然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他眉头微蹙，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了几分力道，但依旧没有完全放开。
“娇气。”他冷声评价，语气却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迟昭心中暗笑，果然如此。凌暮吃软不吃硬，或者，他抗拒不了这种看似依赖的、柔软的挑衅。这比他直接反抗更有效。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不再是之前那种剑拔弩张的对抗，也不是单纯的掌控与服从，而是一种弥漫着未散暧昧与互相试探的微妙平衡。
迟昭不再刻意制造“意外”，只是安静地跟在凌暮身边，偶尔会因为“气息未稳”而微微靠近，感受着对方瞬间绷紧的气息，然后又在对方看过来时，露出无辜而依赖的眼神。
他在巩固“成果”，让凌暮习惯他的靠近，习惯他那看似无害的依赖，习惯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属于他迟昭的吸引力。
直到前方隐约传来了熟悉的光亮与相对稀薄的魔气——他们即将离开万魔渊的范围。
凌暮终于彻底松开了他的手。
手腕上那冰凉的触感和压迫感消失，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红痕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感？迟昭将这丝莫名的情绪压下。
两人先后冲出了翻涌的魔雾，重新回到了那座孤峰之顶。外界的光虽然依旧昏暗，但比起深渊底层的绝对黑暗，已算得上是明亮。
凌暮负手立于峰顶，衣袂在风中微动，星辉流淌，似乎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冷心冷情的星域少主。唯有那抿紧的唇线，和偶尔扫过迟昭时，那深沉难测的目光，透露出一丝不同。
迟昭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微微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以及后肩那仿佛时刻提醒着他归属的星辉印记。
他知道，离开万魔渊，并不意味着结束。
相反，一场新的、更加隐蔽而危险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看向凌暮挺拔而孤高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幽光。
凌暮，你既已动了念，便再难回头。
这“师徒”之名，这掌控与被掌控的关系，迟早……要换个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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