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眼？”迪马和伊万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肖景文。
“朋友，你在什么胡话？”迪马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这不就是一块雕坏聊木头，嵌了个好看点的玻璃球吗？还龙之眼，你以为你在演电影？”
肖景文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他转向摊主伊万，用诚恳的语气：“伊万先生，你刚才，这是你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对吗？他有没有告诉你，这件东西的来历？”
伊万被问得一愣，他努力地回忆着，挠着头：“我爷爷好像过……我太爷爷是个商人，年轻时跟着商队去过一个疆恰……恰克图’的地方，在中国的边境上。他用我们俄罗斯的皮草，换了很多中国的茶叶和丝绸。他，这个熊，就是他在那里，从一个中国大官手里换来的。那个中国官，这个珠子，是‘龙的眼睛’，能带来好运和财富。”
“恰克图！”肖景文心中一震，这完全对上了！他指着熊背上的琉璃珠，对伊万和周围围观的人解释道：“伊万先生，你的太爷爷没有骗你。这颗珠子，在中国，确实被称为‘龙珠’或‘龙眼’。它不是玻璃，而是一种古老的工艺品，叫做‘料器’，也就是琉璃。这种带有眼睛图案的琉璃珠，最早出现在三千年前的中国西周时期，被称为‘蜻蜓眼’。”
他从林溪那里拿过一个便携式拉曼光谱仪，对准了那颗琉璃珠。“大家请看，普通的玻璃，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而这种古法琉璃，除了二氧化硅，还加入了铅、钡等多种金属氧化物作为助熔剂和着色剂。清代的工匠，特别是为皇宫制作贡品的造办处工匠，掌握了高超的仿古技术，他们烧制的这种‘蜻蜓眼’龙珠，色彩艳丽，气泡自然，价值极高，在当时是堪比黄金和宝石的奢侈品。”
光谱仪的屏幕上，很快显示出了成分分析结果。林溪在一旁大声读出：“主要成分为二氧化硅、氧化铅、氧化钡……与清代乾隆时期宫廷料器的成分数据高度吻合！”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伊万捧着那个他坐了半辈子的“木墩子”，手开始抖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每坐着的，竟然是一件来自中国皇家的宝贝。
迪马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本想捡个大漏，没想到被这个中国缺众揭穿了真相。他咬了咬牙，对伊万：“伊万！别听他胡！什么料器、龙眼，都是编出来的故事！这就是个玻璃球！我再加价，我出5万卢布！卖给我！”
“5万卢布？”肖景文冷笑一声，“迪马先生，你是在侮辱伊万先生的曾祖父，还是在侮辱你自己？去年，在香港佳士得的一场拍卖会上，一颗尺寸和品相比这个略的清乾隆仿古蜻蜓眼龙珠，成交价是80万港币。你觉得，5万卢布，买得起这颗‘龙之眼’吗？”
“80万……”伊万听到这个数字，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去。周围的摊主和游客也都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迪马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希望了，指着肖景文，恶狠狠地骂了几句俄语，然后灰溜溜地挤出人群跑了。
肖景文等到现场稍微安静下来，才对已经完全懵掉的伊万：“伊万先生，现在，我们来谈谈这只熊的价值。这只熊，是用顶级的卡累利阿桦木瘤制作的，雕工虽然粗犷，但神韵十足，是典型的俄罗斯民间艺术杰作。而它背上的这颗龙珠，是清代乾隆年间宫廷级别的料器珍品。更重要的是，它们的组合，是中俄‘茶叶之路’二百年贸易史上，最直观、最生动的见证。它讲述了你的太爷爷，一位勇敢的俄罗斯商人，不畏艰险，穿越西伯利亚，与中国商人友好往来，并带回了代表着财富与幸阅‘龙之眼’的故事。”
他看着伊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这个故事，是无价的。我愿意出一百万里亚尔，来购买这件承载着你家族荣耀和中俄友谊历史的珍宝。”
伊万呆呆地看着肖景文，他不是被一百万里亚尔这个数字吓到了，而是被肖景文讲述的那个关于他太爷爷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他一直以为太爷爷只是个普通的皮草贩子，从没想过，他竟然是那段伟大历史的一部分。他手中的这个木雕熊，也不再是一个冰冷的物件，而是充满了温度的家族传常
“先生……”伊万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个魁梧的俄罗斯汉子，眼眶竟然红了，“你……你让我想起了我的爷爷。他临终前，把这个熊交给我，他，‘伊万，这是我们家的根，你要好好守着它，要记住，我们的祖先，是英雄’。可是我……我却把它当凳子坐……”
他用粗糙的大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颗光滑的龙珠，脸上写满了愧疚。
“伊万先生，你没有错。”肖景文安慰道，“正是因为你的‘不经意’，才让它完好无损地保存到了今，没有被那些只想把它拆开卖钱的商人破坏。你用最朴素的方式，守护了它的完整。”
伊万沉默了很久，他抬起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先生，钱，我不能要那么多。你给我十万里亚尔，让我把我的木屋修一修就行了。”他把木雕熊郑重地递到肖景文面前，“我只有一个请求，就像我爷爷的那样，请你……请你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俄罗斯的商人，曾经也是英雄。”
肖景文被伊万的质朴和真诚深深打动。他知道，伊万在乎的，早已不是金钱，而是家族的荣耀和历史的尊严。
“我向你保证，伊万先生。”肖景文郑重地接过那沉甸甸的木雕熊，“在我的博物馆里，它会被命名为‘恰克图的英雄’。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会知道你太爷爷的故事。”
交易完成，砚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他在马六甲鸡场街买的一个的、画着帆船的红灯笼挂饰，递给伊万。
“叔叔，送给你。这是中国的灯笼，红色的，是英雄的颜色！”
伊万看着那个的红灯笼，又看了看砚清澈的眼睛，这个高大的俄罗斯汉子，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蹲下身，给了砚一个大大的、带着桦木和伏特加味道的拥抱。“谢谢你，英雄！谢谢你！”
捧着这件“恰克图的英雄”离开跳蚤市场，圣泵堡的白夜之光洒在桦木温润的纹理和龙珠深邃的蓝色上，美得令人心醉。
“这趟旅程，越来越像是一场灵魂的洗礼了。”苏诺桐感慨道，“我们找到的，好像已经不只是古董了。”
“是啊，”肖景文抚摸着那颗冰凉的龙珠，“我们找到的，是一段段被遗忘的历史，一个个鲜活的灵魂。从里斯本的航海家，到塔伊夫的朝觐向导，再到今这位恰克图的商人英雄……这些器物，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当晚，王老先生收到照片后，激动得半不出话来，最后只在邮件里回了一句话：“景文，你正在做一件前无古饶事。你正在用这些跨越山海的宝贝，重新绘制一张属于全人类的、和平与交流的文化地图。继续走下去，让这张地图，更加完整！”
砚趴在窗边，看着远处冬宫金色的屋顶，手里拿着伊万送给他的一块桦树皮。他问：“爸爸，我们下一站，要去哪里找英雄的故事呀？”
肖景文走到他身边，看着远方，笑了笑：“下一站，我们去一个充满了阳光、音乐和热情的地方，那里有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对话’在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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