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周末早市总裹着层薄雾，青石板路上摆着各色摊，从旧书字画到陶瓷玉器，氤氲的烟火气里混着淡淡的霉味——那是老物件特有的气息。肖景文牵着砚的手，苏诺桐跟在身后，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买的桂花糕。砚穿着浅青色罩衫，衣襟上的端砚纹样沾零露水，却依旧蹦蹦跳跳，眼睛像雷达似的扫过每个摊位，嘴里不停念叨：“找砚！找宝！”
“别急，慢慢逛，早市的宝贝都藏在不起眼的地方。”肖景文弯腰帮砚理了理衣领，想起自己年轻时在苏州早市捡漏的经历——那次用五十块钱收了块民国玉佩，后来成了“景文阁”早期的镇店物。他抬头看向苏诺桐，两人相视一笑，都懂这份“淘宝”的乐趣，不止是为了价值，更是为了那份与老物件相遇的惊喜。
砚突然挣开肖景文的手，哒哒地跑到一个角落摊位前。摊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蹲在地上整理一堆旧盒子，面前摆着几个缺了口的瓷碗，看起来没什么像样的东西。砚盯着老人脚边的木盒，伸手就要去够，嘴里喊着：“壶！亮！”
肖景文和苏诺桐连忙走过去，怕砚碰坏了东西。老人抬起头，笑着：“朋友眼光不错，这盒子里是个老鼻烟壶，我年轻时在乡下收的，看着好玩就留着了。”他打开木盒，里面铺着层褪色的绒布，放着个巴掌大的鼻烟壶——壶身是淡青色的，绘着缠枝莲纹，釉色有些磨损，看起来平平无奇。
苏诺桐凑过去看了看：“这壶看着挺旧，就是花纹磨得厉害，应该不值什么钱吧？”她想着砚喜欢，要是不贵就买下来当玩具，反正孩子也不懂价值。
肖景文却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壶身。他先看胎质——指尖划过壶底，触感细腻温润，没有现代仿品的粗糙颗粒感；再看釉色，淡青色里泛着淡淡的粉光，是乾隆时期官窑特有的“粉青釉”；最后翻到壶底，只见一行模糊的款识，虽然被磨损，却能隐约看出“大清乾隆年制”的字样，笔画工整，正是官窑款的风格。
他心里一动，抬头问老人：“大爷，这鼻烟壶您想卖多少钱？”
老人想了想，摆了摆手：“这玩意儿我也不懂，放家里几十年了，你要是喜欢，给两百块就行，就当给朋友买个玩具。”
“我出五百！”旁边突然传来个声音，一个穿夹磕男人快步走过来，手里也拿着个放大镜，直接凑到鼻烟壶前，“大爷，这壶我要了，五百块，现在就给你钱。”
砚见状，突然抱住肖景文的腿，对着男人皱起眉头：“爸爸的！壶是爸爸的！”
老人愣了一下，看着砚护着肖景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朋友还挺护食。伙子，这壶是他先看中的，我得先问他愿不愿意让。”
穿夹磕男人脸色一沉：“大爷，买卖讲究价高者得，我出六百，总比他给的多吧？”
肖景文站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这位先生，您可能没仔细看这壶。这壶底的款识虽然磨损，但‘乾隆年制’的‘乾’字右半部分还在，笔画是典型的‘馆阁体’，而且壶身的缠枝莲纹，花瓣边缘赢过墙龙’的隐藏纹样——乾隆官窑的粉青釉鼻烟壶，常把这种纹样藏在缠枝莲里，您可以再看看。”
男人愣了一下，连忙用放大镜去看壶身花瓣，果然在边缘处看到细微的龙纹痕迹，脸色瞬间变了。他知道，带隐藏纹样的乾隆官窑鼻烟壶，市面上至少能卖十几万，自己刚才只看了款识，没注意细节，难怪肖景文这么笃定。
老人听着两饶对话，也懵了：“伙子，你这壶……这么值钱？”
肖景文笑着点头：“大爷，这壶确实是乾隆官窑的珍品，您要是愿意卖，我给您两万块——虽然比市场价低，但这是我的诚意，也谢谢您愿意先问我的意见。”
老人这下彻底呆住了，半没反应过来，还是苏诺桐递了杯温水给他，他才缓过神：“两万？这……这也太多了。我本来只想卖两百块，你给这么多，我心里不安啊。”
“大爷，这是您的东西，它值这个价。”肖景文拿出手机，“我现在就转给您，您放心，我不会骗您。”
穿夹磕男人见状，知道自己没戏了，冷哼一声，转身走了。老人接过肖景文转的钱，握着他的手不停道谢：“伙子，你真是个实诚人，不像刚才那个，就知道抬价。以后你要是还来早市，记得来我这逛逛，我还有些旧玩意儿，不定也有你喜欢的。”
肖景文笑着答应，把鼻烟壶心地放进木盒，递给砚：“砚，你看，这壶是我们一起找到的宝贝，以后我们把它放在杭州分店的展柜里，好不好？”
砚抱着木盒，把脸贴在上面，奶声奶气地：“好！壶宝！展！”
回去的路上，苏诺桐靠在肖景文身边，轻声：“没想到今能捡到这么个宝贝，还是砚先发现的，真是我们的福星。”
肖景文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砚，他正抱着木盒打盹，手里还攥着块桂花糕。“其实捡漏不重要，重要的是砚愿意去看、去问。”肖景文轻声，“刚才我跟他壶底的款识，他虽然听不懂，却一直盯着壶看，这就是传承的开始——不是非要他以后做这行，而是让他知道，老物件里藏着故事，值得我们用心去发现。”
回到杭州分店，肖景文把鼻烟壶放在工作台上，仔细清理污渍。苏诺桐抱着砚，坐在一旁看着他，林溪也凑过来，手里拿着本《清代官窑鼻烟壶图录》：“肖哥，你看这页，乾隆粉青釉缠枝莲鼻烟壶，跟我们这个一模一样，上面写着市场价十五万到二十万呢！”
砚被吵醒，凑到工作台前，看着肖景文用软布擦壶身，好奇地问：“爸爸，壶壶有故事吗？”
肖景文停下手里的活，把砚抱到腿上，指着壶身的缠枝莲：“有啊。这壶是两百多年前，皇帝身边的人用的，他们会把鼻烟放在里面，用的时候就倒一点出来。你看这花瓣里的龙，是皇帝用来保护自己的，就像爸爸保护你一样。”
砚似懂非懂地点头，伸手轻轻摸了摸壶身：“壶壶不怕，有砚保护。”
苏诺桐看着父子俩的互动，拿起相机拍下这一幕——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肖景文耐心地讲解，砚认真地听着，鼻烟壶放在中间，像个沉默却珍贵的见证者。
下午的时候，肖景文把鼻烟壶放进杭州分店的展柜，旁边放了块的展牌，上面写着：“乾隆官窑粉青釉鼻烟壶，2024年杭州早市捡漏所得，发现者：肖承砚（三岁）。”
王老先生和老吴师傅来店里时，看到展柜里的鼻烟壶，都忍不住赞叹：“肖老板，你这运气真好，还带着砚一起捡漏，以后他肯定是个鉴宝的好苗子。”
肖景文笑着摇头：“不是运气好，是砚愿意去看。其实每个老物件都在等懂它的人，就像我们‘景文阁’，一直在等愿意听故事的人。”
傍晚的夕阳透过展柜，给鼻烟壶镀上了层暖金色。砚趴在展柜前，看着里面的鼻烟壶，嘴里声念叨着：“壶壶，故事，爸爸讲。”
肖景文走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苏诺桐靠在他身边，三饶身影映在展柜玻璃上，和里面的鼻烟壶、砚台、字帖一起，构成了一幅温暖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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