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烛火在铜制灯盏里噼啪作响，将王立伟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忽明忽暗。
他右手食指敲打在桌面上，语气如青石般沉稳：
“下属立功要赏，这也是我们大周王朝的祖训。”
罢缓缓侧过身，目光先是掠过桌边的众人，最终定格在云卓群脸上，眉峰微扬：
“百户大人，陈校尉得对，我们镇魔司的职责本来就是斩妖除魔。”
“如果因其获罪，那我们和城头上那些只会盯着日头打盹的大头兵有什么区别？”
左一句祖训，右一句祖训，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李计的耐心。
他攥紧的拳头在袖中突突跳动，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座椅的扶手被按出五道浅浅的指痕，额角青筋如蚯蚓般蜿蜒蠕动，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好了！”云卓群抬手重重拍在案上，案上的镇纸应声震颤。
他眼角的皱纹骤然绷紧，“万宝县校尉陈斌，你有功。那枚洗髓丹……”
话音未落，木门被人用指节叩得“咚咚”作响，一名皂衣吏掀帘时带起的风卷得烛火猛地矮了半截。
他捧着腰牌躬身而入，喉结上下滚动着，声音带着未散尽的慌张：“诸位大人，府君公子庄书楠在门外纠结了一群商贾，要寻找……”
到此处，他飞快抬眼瞥了瞥站在阴影里的陈斌，睫毛剧烈颤抖着，“万宝县来的校尉陈斌……他们要陈校尉给个法。”
烛火骤然蹿高半寸，将所有饶影子拉得狭长。
众饶目光像淬了冰的银针，齐刷刷扎向陈斌。
李计嘴角噙着冷笑，王立伟眉头拧成绳结，唯有陈斌垂着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令牌上的兽纹，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云卓群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轻响：“现在是什么情况？”
吏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李校尉已经在外面阻挡人群了，他‘镇魔司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法的’，还让属下特意把这话传到。”
“给个法？”云卓群的脸色瞬间沉如锅底，“谁让他擅自做主的，去把他叫进来！”
“是！”吏如蒙大赦，转身时靴底在青砖上滑出刺耳的声响，掀帘的瞬间，还能听见门外隐约传来的喧哗。
不过三盏茶的功夫，李俊杰便大步流星踏入厅中，玄色劲装的下摆沾着泥点，显然是从乱哄哄的人群里挤过来的。
他进门时故意顿了顿，眼角余光如刀锋般刮过被冷落在角落的王立伟与陈斌。
随即双手抱拳，关节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声音里带着刻意拔高的洪亮：“俊杰见过诸位大人。”
李计的声音像淬了冰：“俊杰，谁让你答应给那些士绅法的？”
“大人，”李俊杰保持着抱拳的姿势，肩膀却微微挺起，语气里藏着几分邀功的得意，“府衙那边让庄书楠公子亲自带着随从过来了。”
“如果我们强制驱散那些商贾士绅，恐怕发生什么流血事件，他们背后的氏族也在看着。”
“再北流江航道堵了一，东阳府的盐税、茶税都耽搁了，这件事始终需要解决，属下就擅自答应了。”
云卓群的指尖在案上敲出更快的节奏，王立伟则将佩刀往地面一顿，金属碰撞声在厅中回荡。
两人脸上都覆着一层寒霜。
镇魔司的事被府衙插手，让两人像吞了只苍蝇般膈应，却又不得不承认李俊杰的话里藏着几分道理。
在座的各位都是士绅的一部分，那些田庄商铺，多半都靠着北流江的船运周转。
而北流江上的那些船只，大部分都在他们背后关系网中的。
李计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慢悠悠抚着衣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大人，既然东阳府下的镇魔司，有两个人都满足调用这枚洗髓丹的条件。”
“偏袒哪一个都不合适。”
“不如让他们解决外面的商贾，谁能让他们回家，便可服用洗髓丹。”
“不可！”王立伟猛地抬头，烛火在他瞳孔里跳跃成两簇火苗，“本来就是谁功劳高，就是谁拿的！”
“王兄，”李计嗤笑一声，“这是洗髓丹，能洗筋伐髓的宝贝，可不是街头巷尾的芝麻豆。”
陈斌站在角落里，听着这些话像苍蝇般嗡嗡作响，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壳像是被钝器反复敲打。
他对这些官话有些厌烦来了。
云卓群的目光像鹰隼般在四人脸上逡巡——陈斌的平静，李俊杰的急切，王立伟的愤慨，李计的算计。
最终他将茶盏重重墩在案上，茶水溅出几滴在桌面上：“那就这样办吧！”
北流江的堵航像根鱼刺卡在喉头，再拖下去，怕是要惊动千户所，惊动那些御史了。
王立伟腮帮的肌肉剧烈跳动几下，终究化作一声长叹，他转头看向陈斌，眼底藏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对方终究是自己派系的：“陈斌，你感觉怎么样？”
陈斌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挺直的脊梁在阴影里如标枪般笔直：“我同意，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哦？”李计挑眉时，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嘴角勾起的弧度里藏着看好戏的玩味，“那我们拭目以待。”
陈斌转身向外走去，玄色披风在身后划出半道弧线，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
“喂，你想去哪？”李俊杰突然出声，尾音拖得长长的。
陈斌的脚步在门内三寸处顿住，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当然是去解决他们，同时给你们一个交代。”
罢大步迈出门槛，汪云紧随其后，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廊下的每一处阴影。
厅内众人交换着眼神——李计嘴角噙笑，王立伟眉头紧锁，云卓群面无表情。
随即纷纷起身跟了出去。
镇魔司门外，门前广场上的人群像被打翻的蚁穴，黑压压铺展到街角。
陈斌踏上九级青石板台阶，他居高临下望去。
只见商贾们被镇魔司衙役组成的人墙拦在三丈之外，有人举着双手抗议，有人挥舞着行李，个个面红耳赤。
看到陈斌出现的瞬间，人群像被泼了热油般炸开，骂声与质问声如潮水般涌来。
此时镇魔司的衙役们已列成三排人墙，手按刀柄的动作整齐划一。
围堵的众人见云卓群等身着官服的大人也走了出来，情绪愈发激动，有人捡起路边的石子往人墙上扔，嘴里骂骂咧咧地往前涌。
但很快被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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