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枪带回的药效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仓库里激起了久违的涟漪。
希望，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安慰，而是可以触摸、可以交换的东西。
“哈罗德，”我走到依旧有些消沉的老铁匠身边，蹲下身，“别灰心。微刻针杀不了魔兽，但你做的‘暖光棒’能在寒夜给人温暖，你改良的驱散膏能驱虫防疫，你调配的药粉能救人命！我们的手艺，不是用来正面厮杀的，是用来让人在绝境里……活得更像人！”
哈罗德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点光。
他看了看自己布满老茧和伤口的手，又看了看工坊里那些简陋的工具和材料，沉默了片刻，最终重重地点零头：“我……我明白了，杰瑞。老子这双手，还能派上用场！”
这就够了。
接下来的两，仓库仿佛变成了一个微型的、在死亡阴影下运转的“交易所”。
老烟枪成了我们与外界唯一的纽带。
他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土拨鼠，一次次穿梭于那条危机四伏的“鼠道”，将我们的“商品”——主要是驱散膏、少量药粉（哈罗德根据记忆又勉强配了一些），以及我们作为“诚意”和“投资”的罐头——送往“老铁桶”酒馆。
带回来的，则是更加详细的情报、一些我们指定收集的“无用”材料（比如特定颜色的石头、形态奇特的植物根茎，这些都是基于老瘸腿笔记的猜测），以及……最重要的，“老铁桶”那边逐渐增长的信任和依赖。
那个叫老鲍勃的酒馆老板，甚至通过老烟枪，隐晦地传递了一个信息：如果我们需要人手做一些“力气活”，或者需要他们帮忙留意特定区域的情况，他们愿意提供帮助——当然，前提是“报酬”合适。
一条脆弱的、基于生存需求的互助链条，正在我们和“老铁桶”之间悄然形成。
我们提供他们急需的药品、防护和部分食物，他们则成为我们在外城区的眼睛和耳朵，甚至可能成为未来的臂助。
莉娜负责清点、分配我们日益缩水的库存，同时记录着每一次“交易”的细节，像个在末世里坚守岗位的账房先生。
哈罗德则带着伙计，利用一切可用的材料，优先生产驱散膏和尝试配置更多种类的简易药剂（主要是止血、消炎方面），甚至开始研究如何利用那些收集来的“无用”材料，看看能否捣鼓出点新东西。
而我，则像是一个在悬崖边走钢丝的商人，不断分析着老烟枪带回的情报，试图拼凑出外城区更完整的画面，寻找着下一个可能的“交易对象”，同时警惕着任何潜在的风险。
那个关于“碎斧”铁匠铺的谜团，一直像根刺扎在我心里。
根据“老铁桶”那边偶尔观察到的零星信息，铁匠铺附近确实经常有魔兽徘徊，但奇怪的是，它们似乎只是在周围游弋，很少真正冲击铺子本身。
老鲍勃有一次在深夜，似乎隐约听到过里面传来打铁声，但极其微弱，转瞬即逝，让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一个被魔兽隐约包围，却似乎又能维持某种微妙平衡的地方……里面的人，绝不简单。
“老板，”一次老烟枪回来后，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我回来的时候，绕了段远路，从下水道另一个出口爬上去看了一眼铁匠铺后面的巷子。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血迹！”老烟枪压低声音，“不是魔兽那种发黑发臭的血，是……比较新鲜的人血！滴落在巷子的碎石缝里，还没完全干透！而且，巷子墙上有几道很深的爪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抓过！”
人血？爪痕？我的心提了起来。里面有活人在战斗？
还是……那里发生过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冲突？
“能判断出血迹的方向吗？”我急忙问。
老烟枪摇了摇头：“太乱了，看不出来。但肯定是不久前留下的。”
铁匠铺的疑云越来越重。里面的人可能还活着，而且在抵抗，但处境显然不妙。那些徘徊的魔兽，是在看守？还是在等待时机？
我们该怎么办？主动接触？风险太大，谁知道里面是敌是友？置之不理？万一里面是潜在的强大盟友，或者掌握着关键信息呢？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那是在一个下午，老烟枪照例前往“老铁桶”进邪贸易”。他离开后没多久，我们突然听到仓库侧面（不是之前被石皮疣猪撞破的那面）传来一阵轻微但持续的、有规律的敲击声！
“咚…咚咚…咚…”
声音很轻，仿佛怕被外面的魔兽听到，但节奏清晰，不像是什么东西偶然碰撞发出的。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哈罗德抄起了他的铁锤，伙计们拿起了“武器”，莉娜脸色煞白地靠向我。
“不是魔兽……”我示意大家冷静，侧耳仔细倾听。这敲击声……有点像某种暗号？
声音来自墙壁外侧，靠近地面的地方。我示意大家保持安静，自己心翼翼地靠近声音传来的位置，压低声音问道：“谁？”
外面的敲击声停顿了一下，随即，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隔着厚厚墙壁传来的、带着嘶哑和疲惫的声音响起：
“里面的……是‘风行商会’的人吗？”
他认识我们？！我心中剧震，强压下惊讶，回应道：“是。你是谁？”
“……‘碎斧’的……”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话都很费力，“……我们……需要……伤药……止血的……还迎…吃的……”
碎斧铁匠铺！他们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而且，听起来情况很糟糕！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外面到处都是魔兽！”我没有立刻答应，保持着警惕。
“……信物……”外面的声音更微弱了，“……窗口……扔进去……”
片刻后，一块石头包裹着什么东西，从仓库侧面一个极的、用于通风的缝隙里被塞了进来，落在地上发出轻响。
哈罗德警惕地用棍子拨弄过来。那是一个的、被打磨成斧头形状的、边缘还带着些许暗红色血渍的铁片！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代表着“碎斧”铁匠铺的标记！
是他们的信物！而且带着血！看来老烟枪看到的血迹和他们的求救是真的！
机会！也可能是陷阱！
我大脑飞速运转。铁匠铺的人能找到我们，明他们对外界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观察我们有一段时间了。他们现在主动求救，意味着他们确实陷入了绝境，否则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伤药，食物……这正是我们目前相对（仅仅是相对！）“富裕”而他们急需的东西！
交易！又是一场交易！但这次的对象，更加神秘，也更加危险。
“东西我们可以给，”我对着墙壁外道，声音尽量平稳，“但你们用什么换？”
外面沉默了片刻，似乎没料到我会在这个时候还想着“交易”。良久，那个嘶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无奈和……某种决绝：
“……情报……关于……魔兽……为什么……围着我们……还迎…‘那个’……的线索……”
魔兽为什么围着他们？还迎…“那个”？“那个”是什么？
我的心跳陡然加速！这很可能触及到了兽潮异常行动的核心秘密！这个情报的价值，或许远超几份伤药和食物！
“成交！”
我当机立断，“但你们必须保证情报的真实性！莉娜，准备两份止血药粉，一个罐头！不，两个罐头！”我临时改变了主意，加大了筹码。对于可能涉及兽潮根源的情报，值得冒险投资！
很快，物资从那个缝隙塞了出去。
外面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道谢的喘息，随后，脚步声（极其轻微）和敲击声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们拿到了铁匠铺的信物，送出了宝贵的物资，换来的是一个充满诱惑又危险的承诺。
仓库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对获得关键情报的期待，也有对未知风险的恐惧。
我摩挲着那块带着血渍的铁斧信物，感受着其上的冰冷与粗糙。
这张在废墟下编织的网，比我想象的扩张得更快，也更加……扑朔迷离。
下一次老烟枪回来，或许就能带回铁匠铺承诺的情报。
那会是什么？会改变我们绝望的处境吗？还是会将我们拖入更深的漩涡？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废墟里，被动等待只有死路一条。
只有主动出击，只有敢于在刀尖上交易，才能搏得那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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