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少帅府门前。
一辆黄包车停下，一个穿着百乐门制服的打手快步上前，恭敬地递上一封烫金请帖。
“顾姐，”
打手陪着笑脸，“三爷特意嘱咐，请您务必赏光参加三日后的舞会。”
顾清澜倚在门边，手指轻轻摩挲着请帖边缘：“哦？”
“孙大帅、霍大帅，还有各国商会的大人物都会到场。”
打手压低声音，“三爷压轴的节目，非您不可。”
打手还欲交代几句，身后传来军靴踏地的声响。
他慌忙退后两步，朝走来的霍翊深深鞠躬：“少帅。”
霍翊目光扫过那封请帖，冷笑一声：“百乐门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
打手额头渗出冷汗，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就是、就是来送个帖子。”
“滚吧。”霍翊淡淡道。
打手如蒙大赦，转身就要上车。
“等等。”
顾清澜开口，手指一弹，请帖稳稳丢回打手怀中，“告诉齐三爷，我自会准时赴约。”
打手仓皇离去后，霍翊眯起眼睛：“你打算去？”
顾清澜转身往府内走去，敛下心中冷意，“少帅不是一直想知道，百乐门背后是谁吗？”
其实齐三爷背后是日本人，她暂时先不杀他，后续肯定也要干掉。
霍翊赶紧跟上，只见她回头轻笑，“这次舞会，鱼饵够大。”
……
夜里，色剧变，暴雨来袭。
霍翊站在廊下，手指夹着一支点燃的烟，目光沉沉地望向紧闭的房门。
顾清澜打开门，见他来了，唇角微扬：
“少帅深夜造访，可是有事？”
“三日后百乐门的舞会，”
他把烟头丢进雨里，“你不必去了。”
她眸光微动，却只是垂眸轻笑：“少帅这是担心我？”
霍翊没答，从怀中取出几张照片，递了过去：
“证据我洗了三份，一份给了我父亲，一份给了陆军部，最后一份，”
此举也是震慑他父亲，让他父亲收敛点。至少不要和日本人做生意。
他顿了顿，“今晚会登报。”
顾清澜接过照片，“少帅动作真快。”
却没细看，只是抬眸看他，“不过，这和我去不去舞会，有什么关系？”
霍翊眸色微沉：“那场宴会，不太平。”
“哦？”
她故作讶异，“难道有人要刺杀孙大帅？”
可惜，注定会失败！
她更应该去帮他们一把。
霍翊盯着她，似要看清她眼底的情绪，却只见到一片盈盈笑意。
“你不怕？”他问。
顾清澜轻轻摇头，“我只是个歌女，能有什么危险？”
她又笑，“况且，三爷亲自下的帖子，我若不去，岂不是驳了他的面子？”
霍翊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
“那就心些。”
他声音极低，带着几分暧昧的警告，“起来，你来我少帅府已经六了，《夜来香》连句开头都没听过。”
顾清澜还未反应过来，手腕已被他牢牢握住。
霍翊不由分地将她带去主院，顾清澜暗笑，故意没反抗。
“少帅这是要做什么？”她假意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
霍翊头也不回：“讨债。”
他实在忍不了了。
两辈子才遇到这么个动了心思的女人。她在身边晃，他连个一亲芳泽的机会都没捞着。
前世他根本没成婚，那时年轻气盛，哪有心情谈情爱，满脑子都是如何救国。
主卧房门被推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雪茄香醇扑面而来。
房间布局简洁，唯独窗边那架漆黑的三角钢琴格外醒目，琴盖上还放着一本翻开的琴谱。
“唱吧。”霍翊松开手，斜倚在钢琴旁。
顾清澜揉着发红的手腕，冷笑：“我没心情。”
“那我教你弹钢琴？”
他掀开琴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按出一个低沉的和弦。
霍翊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缓缓奏响肖邦的经典钢琴曲。
“试试？”
他侧首看她，手指停在中央c的位置。
顾清澜犹豫地将手放在琴键上，故意按错几个音。
霍翊低笑一声，起身站到她身后，双臂从她身侧环过，双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手腕要放松，”
他的呼吸拂过她耳际，“像这样。”
在他的引导下，顾清澜的手指渐渐找到节奏。
令人惊讶的是，在一遍后，她竟能完整弹出整首曲子，甚至加入了细腻的情感处理。
霍翊的手顿在半空，琴声戛然而止。
“原来你会弹。”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探究。
顾清澜垂眸，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时候母亲教过一些。”
“肖邦的夜曲，”
霍翊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可不是随便就能学会的。”
“三后宴会，就弹这首吧。”
顾清澜抬眸，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霍翊的手指还停在《夜曲》最后的余音上，顾清澜勾起唇角，手指一转，激昂的《马赛曲》前奏骤然炸响。
琴键在她手下仿佛燃起火焰，革命的热血旋律在少帅府雷雨中横冲直撞。
“有意思吗？”
她仰头看他，手指重重砸下和弦，“这才配得上三后的盛宴，少帅是不是？”
霍翊猛地按住琴键，轰鸣的共鸣声中一把压住她的手腕。
顾清澜感觉手腕都被压红了，却仍笑得明艳动人。
“法国饶国歌。”他俯身故意贴近她的脸颊。
“顾姐是在暗示我该把使馆区也打下来？”
她笑着用空着的手按下最高音区的琴键，刺耳的声响中凑到他耳边：“我是在提醒少帅。”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廓，“您书房第三格抽屉里的《海国图志》，批注得真细致。”
这六日，他日日将她拘在书房，表面是红袖添香陪伴办公，实则步步为营，想要叩开她的心防。
而她借着这份试探，早将他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这位重生的少帅，藏着搅动风云的野心。
可惜，《海国图志》里“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路子，终究是纸上谈兵。
真要照搬来救霍家军，怕是水土不服，这时候霍翊一个先进改革派，也挽救不了腐败的军政系统。
霍翊瞳孔骤然收缩。
上辈子他就是想要这些方法救国，可惜沉重的现实给他重重一击。
现在他自私也罢，家国下，有家才有国，此时此刻，他只想得到面前这个女人。
钢琴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顾清澜趁机把他推远了一点。
“少帅想听什么压轴曲？”
被推开霍翊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从腰间抽出一把勃朗宁手枪，轻轻放在琴盖上。
“弹完，我给你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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