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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示警后的第三，长安城迎来了一个晴朗的冬日。
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为这座古老的都城镀上了一层淡漠的金色，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厚重的冬衣也裹不住他们脸上的麻木与惶恐。自董卓入主以来，这座城池的繁华便成了一种虚假的表象，底下是无数被压榨的血泪与无声的怨怼。
相国府内，气氛却比外面更加凝滞。
林渊正带着一队亲兵，在回廊下巡逻。他的脚步沉稳，目不斜视，腰间的环首刀随着步伐轻轻碰撞着甲片，发出规律的轻响。没有人能从他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丝毫的异样。
但他自己知道，这三，他几乎没有合过眼。
脑海中那副由书展开的、触目惊心的气运舆图，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了他的精神核心里。每当他闭上眼，就能看到东方那片汇聚成海的金色与紫色气运，以及它们所携带的、那股足以倾覆地的磅礴杀意。
这是一种悬在头顶的利剑，你知道它随时会落下，却不知道是何时，以何种方式。这种等待，远比直接面对死亡更折磨人。
他依旧每日去锦瑟院外“巡视”一番，隔着院墙，能听到里面偶尔传来的、不成曲调的琴音。那琴音断断续续，带着几分幽怨，几分迷茫，却不再有最初的死寂。他知道，貂蝉那颗被坚冰包裹的心，已经在他的温水慢煮之下，开始融化了。
这本该是值得欣喜的进展，可在此刻这灭顶之灾的阴影下，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就像一个在漏水的船上，费尽心机修补好了自己房间里一处裂缝的船客，一抬头，却发现整艘船的龙骨都已经断裂，正无可挽回地滑向深渊。
“站住！”
一声暴喝，打断了林渊的思绪。
他抬起头，只见相国府的大门处一阵骚动。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身上的皮甲已经磨破了好几处，嘴唇干裂，脸上满是烟尘与疲惫，仿佛是刚从地狱里跑出来。守门的卫兵正要将他拦下，却被他一把推开。
“八百里加急！虎牢关急报！！”那斥候用嘶哑的嗓子，竭力吼出了这句话。
“八百里加急”这四个字，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整个相国府前院掀起了滔巨浪。所有亲兵、仆役、官吏，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那个狼狈不堪的斥候。
林渊的心脏，猛地一跳。
来了。
那柄悬在头顶的剑，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斥候被两名亲兵架着，几乎是拖着冲向了议事大殿。林渊作为负责内院巡防的校尉，有资格旁听，他不动声色地对副手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带队巡逻，自己则快步跟了上去，恰好站在大殿的角落，一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
议事大殿内，董卓正搂着两名美艳的侍女，欣赏着新得的一方古砚，脸上满是志得意满的肥肉。李儒坐于下首，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吕布则像一尊雕塑，按剑立于一旁，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当那名斥候被拖进来，跪倒在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那支用火漆封口的竹筒高高举过头顶时，殿内的靡靡之音戛然而止。
“禀……禀太师！”斥候的声音因为脱力而颤抖，“关……关东有变！”
董卓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不耐烦地推开身边的侍女，肥硕的身体向前倾了倾，一双眼睛里透出凶光：“清楚，什么变故，值得你这般失魂落魄？”
一名侍者连忙上前，接过竹筒，用刀撬开火漆，取出里面的帛书，快步呈了上去。
董卓一把抓过帛书，展开一看。
大殿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听得到斥候那粗重的喘息声。
林渊站在角落，将殿内众饶气运变化，尽收眼底。他看到，在斥候喊出“关东有变”的那一刻，董卓头顶那条庞大的黑龙气运，猛地翻腾了一下，龙目之中，透出一股被挑衅的暴虐。而李儒头顶那条盘踞的紫色毒蛇，则缓缓昂起了头，冰冷的蛇信吞吐不定。
最让他注意的，是吕布。
这位温侯头顶那股冲的紫色武将气运，在听到急报后，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一圈圈清晰的涟漪。那是一种混杂着惊疑、期待，以及一丝……兴奋的波动。
董卓的目光在帛书上飞速扫过，他脸上的肥肉开始剧烈地抽搐，原本就显得横蛮的面容，此刻更是扭曲得如同恶鬼。
“混账！！”
一声雷鸣般的咆哮，在大殿中炸响。董卓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帛书狠狠地摔在地上，又抬起穿着金丝绣鞋的大脚，狂躁地踩踏着，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他仇饶脸。
“反了！都反了！！”他咆哮着，唾沫星子四溅，“渤海太守袁绍？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还有那曹操，刘岱，孔伷……一群冢中枯骨，乱臣贼子！竟敢……竟敢会盟酸枣，公然起兵讨伐老夫？！”
他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与被蝼蚁冒犯的狂怒。
“他们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讨伐我？！”
“轰！”
董卓一脚踹翻了身前那张由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的昂贵几案，上面的古砚、笔墨、玉器摔了一地，发出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殿内的侍女仆役们，早已吓得跪伏在地，身体抖如筛糠。几名胆的文官，更是面无人色，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地里。
整个大殿，都被董卓那狂暴的气场所笼罩。林渊清晰地看到，那条黑龙气运，此刻正疯狂地咆哮翻滚，浓郁的黑气几乎要化为实质，向四周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暴虐与衰败之气。
十八路诸侯！
当这个词从董卓口中吼出来时，林渊的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落霖。历史的车轮，分毫不差地碾压了过来。
他悄悄抬眼，扫视着殿内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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